光序本身的修行天分并不高,否则也不会在花甲之年才踏足四境八品,他很有自知之明,这辈子能修成现在的境界,一来是靠着祖荫庇佑,二来是因为性子古板认死理,但终究天资所限,余生就算再用功刻苦也无望更进一步迈入五境,无奈退而求其次,总想着能多收几个满意的弟子,让横剑门开枝散叶。
湖州修士多半都知道,这位以处事公正著称的魏老门主是江湖中少见的学富五车,数十年来每日挑灯读书到子时,雷打不动,所以他很欣赏能从圣贤书中读出自己行事道理的人,可惜湖州既不像尚武的凉州、燕州一样,也不像才情满溢的江南苏州,想收个称心如意的关门弟子不容易。
刚进雍州境内不久,魏光序就不经意间在路上发现了一块上好璞玉,八九岁的男孩,跟娘亲混在入秋候鸟一样别无二致的流民队伍里,漫无目的地往南走,一边低声背诵《国礼》,一边拿着柄做工粗劣的木剑抽打路边野草。
他让弟子们先走,自己在那男孩看不见的地方落下身形,趁着流民停下啃着干粮休息的间隙,凑过去攀谈了一阵子,暗中以真气渡入其体内探查,发觉那小子根骨虽然只是中上,但言语之间明显是正经读过几本书的,难得的是眼神清澈、心思纯良,就起了爱财之心。
悄悄塞给他娘亲两锭银子,嘱咐她带着这孩子去湖州白麓城打听横剑门,路程是远了些,可总归是个安稳的落脚地方,别的没有多说,打算过几个月如果自己能平安回去再考验考验那孩子心性,合适的话就收下他当传承衣钵的关门弟子,如果回不来,门中留守的弟子看在自己面上,总能照拂他们孤儿寡母不受饥寒。
因此就错过了门下弟子跟凉州散修一场不打不相识的混战,也错过了年轻镇国公爷跟花紫嫣相逢相认的感人场景,此时愣愣站在树下,那清秀女子似乎这才想起来什么,捧着自己一口没动的汤面递到近前,“师父,您吃面。”
魏光序摇摇头,目不转睛看着棚子里。
一张桌子边坐着三个人,花紫嫣坐在中间,左边抓着黑裙墨莉的手不放,右手轻柔抚摸陈无双含着暖暖笑意的脸颊,听侄儿在说这些年的经历,珍珠城用圆月弯刀的小范也好、自困南疆二十五年的二叔花扶疏也罢,谁说的也没有自家侄儿娓娓道来好听。
老板娘害怕那头由黑猫变成的黑虎,倚着面馆门框,羡慕地看着花紫嫣,她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幸福了,有镇国公爷这样的侄儿,还有南海段百草这样的师父,说是得天独厚也不为过,可她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花紫嫣心里的苦楚。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世事就是如此,人间才有意思。
棚子里的人个个修为不凡,早就察觉到魏光序御剑而来,只是不认得这位门主,见他没有敌意自然就相安无事,许家小侯爷呼啦呼啦吃了大半碗汤面,舒舒坦坦打了个饱嗝,又腆着脸凑到段百草跟常半仙两人的桌边大献殷勤,段前辈吃一瓣蒜他就忙不迭剥一瓣递过去,从没有过这等待遇的邋遢老头气得要拿筷子敲他。
陈无双原本只想说些开心的事情,可花紫嫣偏捡着要紧的问,他只好从头说起。
从白衣判官沈廷越爱妻身死,一直说到在十万大山边缘引发天地呼应时遇上叔公花扶疏,又说到在剑山采得先祖逢春公的焦骨牡丹,花紫嫣几度哀叹落泪。
在镇国公爷提及剑山经历的时候,孙澄音脸色明显很是尴尬,捧着碗凑到贾康年桌上吃面,两人吃相一个比一个斯文,半点惹人嫌弃的声响都没有,吃完一大碗,书生打扮的贾先生才擦干净嘴角抬起头,询问有关道家撒豆成兵术法的事情。
孙澄音没有藏私,轻声说了个开头,徐守一跟阴山那位瘸腿术士就都凑到近前,三位师承道家不同分支流派的人物你一言我一语,倒让贾康年在很短时间内就明白了玄之又玄的术法有何优劣,暗自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