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官家可曾听闻,交趾有一处地名为占城者?”
赵恒指了指李勇,笑道:“君名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须与朕绕弯子?”
当赵恒主动提出避开与辽、夏的战事这些“伤心事”,谋求些发展之计后,却发现李勇在这方面竟是颇得他的心意,提出的许多建议与他不谋而合,甚至想得还要更深更具体些。
到此时,在赵恒心里对于李勇的评价自然又提升了许多,甚至超过了先前要召见对方时心里的期待。
若说及天下形势,李勇或许只是纸上谈兵,可在内政方面,能高屋建瓴提出这些方略来,在赵恒看来已是殊为不易。
更不用说,他还谈到了一些具体的方针政策,比如在最重要的增加人口一项上,他却说到了几个最实际的方法,包括接下来的这个。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读了太多演义故事,便习惯了如此一惊一乍来引开话题,还望官家见谅则个……”李勇苦笑一声,脸色却很坦然。
赵恒一扬袍袖,哈哈大笑道:“君名说话果然有趣,那朕也不催促了,你便慢慢道来。”
“是……”李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正要说到了,这占城处,有一种稻谷,姑且称为占城稻。此稻耐旱且并不择地而生,高产又早熟,若是能够在江淮、两浙等路推而广之,与晚稻合为双季,定能使民间谷物产量大大增加,百姓收成好了,能吃饱的多了,自然能添丁进口……”
赵恒微微一愣,立刻追问道:“那占城稻,是只在那交趾占城所有,还是……”
古人早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这虽被引申成因地制宜、因材施教之类的道理,但也说明在农桑方面,已经知道了分地种植的道理,更不用说熟成这些早就总结的经验。
李勇自信笑道:“官家可放心,这占城稻,如今在福建便有人种植,收获颇丰。官家可差遣人到那儿去细问之,若能得用,便取稻种在江南推广,等来年自然就能见到收成。”
赵恒眼前微亮,点了点头,心里立刻思忖起来。
若说这封建王朝的根基,便在于人口,人是一切的前提要素,而要增加人口,那就得能吃饱饭,所以农事是立国之本、是朝廷从来都放在重中之重的国家大事。
所谓士农工商,农仅次于士大夫阶层,本身也说明了其重要。
只不过重要归重要,该收割时却也是毫不留情,不管是此时还是后世,这就不必赘言了。
实际上就算没有李勇的建言,等再过几年,宋真宗自己也会开始推广种植占城稻。
因江淮、两浙几路干旱少雨,作物欠收,正好得知福建有一种稻苗耐旱且高产,便引入了三万斛过去,由是解决了大半的旱灾影响。
于是等到南宋时,占城稻便得到了进一步的推广。
历史上宋朝人口也正是在真宗朝开始爆发,自太宗时的三千多万,到北宋末年,已是膨胀至过亿人口,而占城稻在其中占据了极大的作用。
所以宋真宗晚年越发膨胀,沉迷于东封西祀,认为自己是功在千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到底还是做了一些实事,即便是澶渊之盟,客观而论在当时也算是功大于过。
不知不觉,这一番面圣,却是近三个时辰过去,李勇说得是口干舌燥,赵恒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旁边李神福从一开始时不时稀奇一下,到此时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江南而来的平民少年,竟然能与皇帝相谈甚欢,甚至令他废寝忘食。
外边天都已经黑了,殿内也适时地点上了蜡烛,不过不管是本身视力就非凡的李勇,还是越听越入神的赵恒,两人眼睛都很亮,完全不受那昏暗光线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