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一口水,现在倒真是口干舌燥得紧,犹豫了会,清了清嗓子,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接过李琰手中的茶盅,举杯连饮了几口。
他微笑着轻轻一声叹息,慢步踱回案边坐了下来,铺开纸张,研了墨,提笔开始写着什么,我离桌案不算近,所以也看不清他写什么。
又过了好半天,我手中托着早已喝完的茶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再三犹豫后,还是缓缓走了过去,一面将茶盅搁回桌案上,一面斜眼偷瞅了下案上的纸张,原来他是在画丹青。
看了他画的丹青,我不禁“咦”了一声,他抬头看着我,抿嘴而笑,“姑娘认得此花?”
我回道:“曼陀罗在西域并不算少见,此花全株有剧毒,传说当曼陀罗被连根挖起时,会惊声尖叫,而听到尖叫声的人非死即疯,西域人向来视之为不祥。奴婢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画曼陀罗。”
他嘴角含着丝笑意,复低头画了起来,一边画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曼陀罗有很多种颜色,每种颜色都有它独特的含义,智慧、优雅、尊贵、权利、纷扰不息的争斗,还有死亡和颠沛流离的情感,一如这世间的人生。”
我掩嘴轻笑了几声,未及多想就道:“若不看你年纪,还以为你比我多活了好几世。”
他停住笔,望着我展颜笑道:“姑娘是否觉得在下有些老气横秋?”
我微一怔,意识到刚刚那番话不是一个奴婢的该说的,忙躬下身子道:“奴婢绝非此意,奴婢该死!”
他伸手将我轻轻挽起,柔声道:“这世间没人是该死的,只是世人总是不自觉间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我心中一震,他是指我偷偷出营的事情吗?他究竟想怎么处置我?我很想向他问个清楚,可终究没有勇气开口
一副丹青画完,李琰仰头揉了揉太阳穴,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我则依旧默然伫立在旁,没有他发话,我是一动也不敢多动。就这样,又直挺挺地站了好半天。
帐外天色已微亮,我整整站了一夜,此刻早已是腿脚发麻,睡意又不断侵袭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神智也逐渐模糊起来。我强打着精神让自己保持清醒,心中不禁苦叹,李琰啊李琰!你可比我阿爸狠多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偷溜出去了,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有觉却不能睡,到了今日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才叫连肠子都悔青了。
正自懊悔,有人掀帘而入,我抖擞精神,望向那人,原来是独孤谋,他立在门口怔怔地打量了我一阵,忽地朗声嘲笑道:“上次是仙女下凡,这次身着男装,披头散发,唱得又是哪出呀?我猜猜,花木兰替父从军?”我苦笑着向他行了一礼。
他笑道:“看你这一脸疲态,不会是站了一夜吧?”
我眼带哀求望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李琰,想让他帮我求求情。
他轻摇了下头,眼带嘲弄地向我眨眼道:“你做什么了,让兄长如此狠心,舍得让你站上一夜?”我低头叹气未语,心中暗想,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李琰睁开眼睛,微眯着双眼望了我一眼,转而看向独孤谋道:“这么早就要出发了?”
独孤谋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向李琰躬了躬身子,回道:“是啊,这不再没几个月就到冬季了,突厥骑兵又该有动作了,任城王命我向李大将军问策,今日特意赶了个早,先去拜会李大将军,兄长可有话托我带去?”
李琰低头沉思了一瞬,抬头道:“我与你同去。”
继而又望着我,叫道:“傅文!”傅文闻声快步进来,躬着身听吩咐。
“你着人送些早点来,待姑娘用完,你送她回寝所。”傅文拱手应是,起身快跑着出了营帐。
李琰站起身,略微转头活动了下筋骨,柔声道:“等会换了衣服再回去,更衣时让傅文为你守着门口。”我躬着身子,向他轻轻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