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匪多是乌合之众,且胆气丧尽。一场厮杀下来,六千大军,死伤者不过三百余人。
踏着脚步,徐牧和李知秋并肩而行,慢慢往白鹭郡里走去。
“你我如今,不过百艘江船。江匪再如何势大,终归没有官家人的船坊,不善修理加固。这些船,大多还有残破,打水战之时,恐会不妙。”李知秋声音发沉。
徐牧也满脸无奈。
两头过江龙,眼下都要龙游浅水了。
“如果有选择,我亦不想打水仗……但你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李知秋的这一句,相当于白了。
暮云州和蜀州,中间隔着安陵山脉,走山道不现实。所以陈长庆只能带大军,自襄江水面,浩荡杀来。若不能阻敌于江上,作为临江据险而守的白鹭郡,没有了任何战略意义。
简单地,只要陈长庆登岸,以蜀州边境的地势,他们必败无疑。
水战,是唯一的机会。
“你我的胜算,不足三成。”李知秋犹豫了下开口。
“李舵主,已经不低了。”
“这是加上你的智计,还有士不畏死的士气。否则,连一成都不到。”
“李舵主倒是实诚。”
李知秋笑了笑,“没法子,你和我都是一类人。无根基的狂徒,偏偏想要救民济世。”
“不知李舵主觉得,暮云州那边,何时会大军来袭。”
“至少半月内不会。”
“为何。”徐牧怔了怔。
“他要调兵,要招安,还有粮草辎重,动用民夫……另外,我懂些天的微末本事,明日之后,襄江会入一场雨季。所以,这大半月的时间,便是你我最后的筹谋。”
“李舵主可有计?”
“古往今来,兵力式微之下,只有借势,方能有一丝胜机。譬如,东家先前攻打江匪,借的便是火势。”
“李舵主的意思,还是用火?”
莫名的,徐牧想到了一个人。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一把火烧成三国鼎立的美周郎。
“如你先前的火乌篷,定然是不可取。楼船开道,太的船体,烧不出什么火花。北人善马,南人善船,陈长庆久居襄江,虽然奸猾,但并非是庸碌之人。莫忘了,他当初可是跟着侯爷,一步一步打下的定边大将。”
徐牧沉默点头。
“莫急,这段时间,你我想办法多取战船。譬如,离着白鹭郡不远,便又有一个水寨。我寻思着,这一轮应当也能抢来百艘战船。”
“白鹭郡内,听有个造船的韦家,东家可去拜访一番。至于另一边的水寨,百艘战船,我带人去取。”
徐牧点头,微微拱手。
“这一场,算是你我的绝地求生。生死存亡之际,做个站着的英雄,岂不是比做狗熊快活?”
带着童,李知秋平步远去。只走了二百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一下转过了头。
“东家,你的那位毒鹗军师,可是打赢了?”
……
杵着木杖,贾周喘了两口气,面无表情。樊鲁站在他身后,着峡谷的下方,止不住地想发呕。
他并非是初登战场,跟着徐牧,不知打了多少次生死厮杀。但如今,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二万的乌合之众,分明是被伏杀了。
很惨烈的伏杀。
诱敌入峡谷路,再分兵以火势堵住两端,箭雨和巨石,不断从峡谷上推下——
断肢和烂肉溅得哪里都是,有还没死绝的溃军,嚎啕着跪在地上,不断昂头哭诉,乞活叩拜。
“樊鲁,再往下面烧把火,便算烧尸体,阻瘟疫了。”
贾周转了身,沉默地往前走。
这位教了一十四年私塾的文弱生,即将开始自己的另一场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