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都是阴雨绵绵,一行车队冒着这细雨,悄然地抵达了京师。
叶景正是在这行车队里,这一路行来,都是极为低调,数十个护卫,几十个差役,押着几辆囚车,沿途也谢绝了所有的招待。
他是个颇有使命感的人,心知唯有如此,方才能换来一个好名声。
事实上,名声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年纪已是不小,也算是位高权重,而今又立了大功,这一辈子都会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即便不做这个官,以叶家现在的财富,也足以保证他一辈子无忧。
叶景本就是个淡泊之人,正因为这份淡泊,当初才有着那舍弃功名和家业,而与他最心爱的绣娘出走的勇气,过苦日子他不怕,别人怎样看,他也未必在乎,在这世上,唯一令他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父子是一体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因为父子一体,所以父债子偿,所以当一个父亲品行高尚的时候,往往大家对儿子的品德也会有所期待。
老子英雄儿好汉是也。
正因如此,叶景朴素,含蓄,诚恳,接人待客也怀着特有的谦卑,立大功而不骄,这样的人,总是让人难以挑出错的。
他自知自己有许多的缺点,甚至根本不适合这个官场,可是他努力地去改,力求使自己做到焕然一新,而这……依旧还是为了他的儿子。
这便是他的人生,可能可悲,也可能让人觉得可笑,可是他却是甘之如饴。
快到朝阳门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个俊朗的身影在那候着了,叶景一下子就辨出了那正是叶春秋。
因为事先已有通报,叶春秋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果然看到了叶景的车驾,顿时心潮澎湃,连素来总是摆着一本正经的脸,此时唇边也不经意地带着几许笑意。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快步疾走到了车前,而此时,叶景也未等停车,便已开了车门。
父子二人一人在车上,一人在车下,四目相对,竟一时间忘了喜悦,叶景甚至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眼角已是湿润。
春秋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儿子见过父亲。”
声音带着哽咽……
本以为这个至亲再也见不到,叶春秋可谓是万念俱灰,可是在知道这个人依旧好好地活着,叶春秋感觉就像自己那颗在谷底的心,终于能回到地面,这个世界又一下子有了眼色,可是直到这一刻,看到叶景安然无恙地在自己跟前,叶春秋才真正地感到真实。
叶景已下了车,将叶春秋搀起,终于笑了起来,道:“哈哈,比从前壮实了。”
叶春秋抬眼看着叶景,也笑了起来,道:“儿子一向壮实,倒是父亲清瘦了许多。”
“消瘦一些好。”叶景很不在乎,他的性情改变了很多,父子二人也没什么避讳的,肩并着肩,叶春秋去微微搀叶景,叶景呢,则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在路人看来,显得有些怪异。
“陛下命儿子先带父亲入宫,大父已经张罗好了家宴,从宫里出来就回家去。”叶春秋发现自己絮叨了许多,满口的家里长短,可是却总感觉自己想要跟父亲多说一些话。
叶景只微微颌首道:“好,我们先入宫。”
叶景一面走,一面和叶春秋叙说别离之情,也不坐车了,仿佛生怕车走得太快,许多话说不完似的。
说了一些家常,叶景突然道:“春秋,我来时,听说了封王的事,大致的情况,为父也了解了一些,只是这背后,怕是没有这样简单吧。”
叶春秋知道朱叶一体事关重大,这种事当然不能隐瞒叶景,便将宗室与内阁的矛盾大致地说了。
叶景微微皱眉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这倒是难题,春秋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