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手掌张开,虚空之中有无数流光汇聚,化作了娲皇娘娘的《山河图》。
《山河图》上,流光潋滟,变化莫测,人之炁蔓延,留下了新的轨迹。
而在一墙之隔的内部,两个兄弟在对峙着,李晖胡子拉碴,黑发散乱如狂人,而李翟神色沉静精悍,木簪束发,一身战袍,甲胄,自有一股英武,两兄弟对峙,彼此的气质和精气神之对比鲜明无比。
李翟缓步朝着前面走去,一步一步靠近,李晖注视着他,隐隐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觉,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存在,唯独自己那个素来被认为勇武鲁莽,终非治国家之才的弟弟,一种莫大的压力和大势让他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剑柄,贲起青筋,身子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弓起,呼吸粗重。
眼底泛起血丝,道:“……翟,伱是来杀我的吗?”
李翟踏前一步。
李晖身躯紧绷。
李翟却忽而一扫手臂,朝着前面半跪于地,手掌握拳抵着地面,垂首道:“弟,见过兄长……”
李晖茫然了一瞬,那紧绷的身躯都松缓下来,他神色复杂,看着自己这位不管是凶名,还是美名,注定了要名动天下,青史留名的弟弟,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要取笑我的?”
“翟只是来拜见兄长……如此罢了。”
李翟抬起头。
“拜见兄长……”
李晖呢喃,忽而惨笑,道:“你的拜见兄长,就是罢黜我为王,然后把我软禁在这摘星楼之中?你的拜见,就是杀死了在朝中和民间都威望隆重的文宗魁首!你的拜见,就是在短短一月之间,杀了两千六百多名的皇亲国戚和荀贵吗?!!”
“你难道忘记了,文宗魁首也曾经在你年少的时候教导你读书写字,难道忘记了,你杀的那些都和你有血缘关系,那些都是你的兄长,叔伯吗?!”
“你这杀戮无常的人,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拜我吗?!”
李晖终究也还是知道了外界的事情,被软禁在这里一月的压抑和这一件件事情带来的冲击让他心中愤怒,不知道是为了求死,还是为了发泄自己愤怒的情绪,猛然拔出了手中的剑,那剑锋就指着眼前的李翟:“神武九州勇烈威武王!”
李翟看着自己的兄长,看着这个年少的时候和自己一起去逃课,摘花,爬树摘果子的哥哥,他自始至终不肯杀死李晖,而现在李晖握着剑,他的双眼赤红如同那些野兽,双手死死握着剑,手掌还在颤抖着。
啊……
是啊,剑。
自己为何不曾把他的剑带走呢?
还是说,自己其实也希望兄长可以自裁么?
果然啊,我的体内,也流淌着这样的血。
李翟自嘲,看着那要杀自己的兄长,却忽而如往日年幼跪坐一般,双膝着地,年幼时候,彼此对坐正坐读书,祭祖,哥哥总是念诵祭文的那个,自己偷偷冲着他做鬼脸,站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哥哥总是无奈地看着自己,然后移动脚步,给自己打掩护。
现在他还是站在自己面前。
手中握着剑,眼底似乎流着血。
李翟双手按着膝盖,然后竟然直接转过身来!
他解下了战甲,而后双手平平摊开,在这空寂无人的大殿里面,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李晖,双臂朝着两侧展开,他跪坐着,李晖站着,他暴露了要害,李晖手中握着剑,但是这一瞬间,气势的剧烈冲击,却仿佛李晖才是跪拜在地上的那个。
“你是兄长,也算是君王,要杀我的话,随时可以动手。”
李晖握着剑,看着身前的弟弟背影,咬牙切齿,神色狰狞,却是双手颤抖。
他下不了剑。
不是因为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