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浃平静的道:“老夫七十有余,活够本了。你只管说。”
难怪道爷会再度启用此人……蒋庆之心中佩服,“南方商贸发达,而北方经济却有些凋敝,加之北方以抵御草原异族为主,每年靡费钱粮无数……”
这些都是后世史家们总结出来的,也是大明最大的隐患。
熊浃做过兵部尚书,也执掌过都察院,履历之丰富,不做二人想。他老眼中多了厉色,“那些人岂敢……”
“他们为何不敢?”蒋庆之说道:“北方这个穷亲戚整日被草原异族毒打,每日叫嚷着要钱要粮,否则异族便会打进来。而在南方看来,这便是北方穷亲戚自找的。故而南方官场有一种论调,那便是……”
蒋庆之起身,“要么主宰朝堂,要么……”
熊浃老眼抖了一下,“什么?”
“要么,就分道扬镳!”
“他们敢!”老头拍了桌子。
历史上京师沦陷,帝王殉国,南方不少人闻讯后竟然欢喜不已。他们觉着蛮清就是来劫掠一把,迟早会走。到时候咱们杀个回马枪,拥立一位帝王,众正盈朝指日可待啊!
关键是,从此南方官员将能主宰朝堂,以及这个天下。
蒋庆之微笑道:“熊公以为他们不敢吗?当下大明最大的问题便是田地、人口。简而言之,便是钱粮。九边就是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而南方富庶,他们觉着凭何让南方来填补这个缺口。”
当打开海禁后,南方的发展更是一日千里。而北方却在草原异族的威胁之下,被迫以军事斗争为主,同时也耽误了发展。
老头儿在沉思,蒋庆之说道:“不打破南北隔阂,这个问题将会成为架在大明国祚之下的火堆,当柴火越来越多,只需有人点把火,这个大明……轰!”
而这一切的起因在于士大夫,在于豪商,在于……南方官场。
“整顿吏治从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要寻其根源,寻求破解之道。”蒋庆之说道。
熊浃起身,“你且坐着。”
“您忙,我先回去。”蒋庆之说道。
老熊瞪眼,“老夫说了请你饮酒庆功,说了便要算数。”
得!
老头执拗,蒋庆之也就安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
熊浃急匆匆进宫求见嘉靖帝。
“……长威伯说南北隔阂才是大明最大的危机。若是不能解决,迟早会成为……”
“会葬送大明?”
“是。”
嘉靖帝眯着眼,“你觉着他这番话如何?”
熊浃行礼,“臣一直以为陛下偏爱亲人,可今日长威伯一番话,却令臣羞愧难当。”
“哦!”道爷摩挲着玉锥,“这话怎么说的?”
“臣曾闻明君必有贤臣为伴,长威伯这等大才,不重用便是暴殄天物!”熊浃认真的道:“臣愿让贤。”
道爷:“……”
熊浃叹道:“陛下,这个大明危机四伏……臣……”
“想致仕?”嘉靖帝眯眼看着熊浃。
“臣担心死在吏部,会坏了吏部的风水。”熊浃抬头,目光平静。
“朕修道多年,不惧这个。”
“那么,臣再干几年?”
“就死在吏部吧!”
“臣,遵旨!”
七十多岁的老天官认真行礼,直起腰时有些艰难。一只手扶住了他,熊浃借着力站直,本想感谢,可一看扶着自己的竟是嘉靖帝。
“朕会死在帝王御座之上,而卿死在吏部,死得其所。”
嘉靖帝说道:“这个大明危机四伏,可有人说,危机也是机遇。你我君臣齐心协力,什么危机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