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涉若有所思地收回意识。
通过刚才简单的交流,他对黑水台的当前状况又有了一些简单的分析和猜测。
黑水台内部大概率出现了问题,有可能分化成了两个不同派系,效忠于不同的势力,也有可能遭到了外部势力的渗透。
但不论如何,这个隶属于朝廷的情报机构不再是铁板一块,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黑水台内部真存在问题,贺良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是否属于出了问题的那一部分?”
“他提醒我少用黑水令,不要回应主动的联络,而他自己却没有遵守。从这一点看,此人的行为的确存在一些反常之处。”
想到这里,陈子涉有些犹豫,自己是否还要遵从贺良的指令,留在蕲县。
依照陈子涉的性格,即便只是存疑,他也会毫不犹豫离开蕲县,远离是非之地。
但眼下朝廷大肆搜捕方士,以往煊赫一时的方士们或被抓捕或躲藏不出。
这样的大环境下,想要获得神秘领域的知识越发艰难,陈子涉实在不愿意轻易放弃黑水台这个渠道。
沉思片刻后,陈子涉内心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他打算暂时留在蕲县,待贺良派遣的密探抵达后,藏在暗中进行观察,评估对方来此的意图,再决定是否现身和对方接触。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进一步的准备和完善。
有了想法后,陈子涉不再犹豫,他辨明方向,根据在黑水令中看到的秦朝疆域图,向蕲县县城所在的方位走去。
……
四川郡之东南,过九江郡,是为会稽。
会稽郡下辖的句章县内,一片山谷溪流旁。
几头绒毛稀疏,体型干瘦,外皮褶皱泛红的山羊,正在缓慢啃食着石缝里的野草。
牧羊的青年半躺在不远处的高大乔木下。
他穿着浆洗发白,衣口、领口被摩擦破损的粗陋麻布服饰,双脚赤裸,头发干枯缠结,脸上沾着尘土。
青年双手捧着一只灰黑色的六孔陶埙,吹奏一曲沉凝悠远的楚地南音。
忽而,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坠落在不远处的山谷。
埙声戛然而止,青年看着那白光坠落之处,黯然无神的双眼中闪出好奇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收起陶埙,向白光坠落处走去。
拨开杂乱的树枝,扯断缠绕的藤蔓,青年在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中,找到了那白光坠落的痕迹。
只见周围的灌木伏倒,呈现出明显的被重物碾压过的痕迹。
诡异的是,这里的灌木丛一侧枯败凋零,大片黄褐色的枯萎枝叶轻轻一碰就变得粉碎,散落一地。
另一边却生机勃勃,分明只是初秋,却结出了一颗颗鲜红的浆果。
枯败和生机沿着那片压痕隔开,泾渭分明。
青年在灌木中翻找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得悻悻离去。
而就在他回到牧羊的溪水边时,青年的脚步兀的一顿,眼中流淌出一片惊惧。
他看到,原本徘徊在溪流边的瘦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具白森森的羊骨,那些羊骨架上没有一丝血肉,骨骼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变得千疮百孔。
而在青年吹埙的树下,一个怪人正抓着最后一只山羊的羊角。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衣,全身上下都裹得格外严实,就连脖子和手掌都被掩盖在内。
他的面容普通,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青年只是略微挪开目光,就发现自己竟已经全然忘记了怪人的模样,只记得他的头发和雪一样白,脸上浮着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