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恒王记事起,他便发现,母妃每年初秋都会偷偷去秋凉宫,在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焚烧黄纸。
祭祀逝去百年的太华公主。
谦贵妃把折好的黄纸放进匣子里,轻轻放到案桌上。然后谦贵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摸出烟嘴壶抽两口,又倒了满杯酒一口气喝完。
那姿态,像极了街头豪迈的酒家女子,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贵妃。
谦贵妃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道:“本宫年少时,在南楚住过十年,也算半个南楚人。每年祭祀太华公主,是为了求她庇护你平安。”
争夺皇位风险太大。
谦贵妃希望太华女帝庇佑自己的儿子,保他平平安安。
恒王无奈道:“母妃,咱们争的是大庆皇位,又不是求南楚帝位。您求南楚女帝庇护,这合理吗?”
谦贵妃摊开手心,一脸坦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给几个祖宗烧香,总有一个能庇护你。”
恒王无话可说。
谦贵妃放下精致的烟嘴壶,又倒了一杯醇香的烈酒。
恒王看得眼皮直跳,他伸手劝阻道:“母妃,太医说了,您如今的身子不比从前。要少用鼻烟壶,少饮酒!”
谦贵妃捏着白瓷酒杯,风韵犹存的脸上存着几分理直气壮:“如今皇帝病着,本宫不用伺候他,偷偷喝点酒又不碍事——燕王今年又添了个女儿,再看看你,院子里女人一堆,也没见你有个一儿半女。”
大庆三个皇子,就燕王的子嗣最多。
谦贵妃很是羡慕。
奈何自己儿子不争气,后院女人扎堆,但偏偏一个怀孕的都没有。谦贵妃忧心忡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元礼,你实话告诉母妃,你是不是身子有损,不能人道?”
恒王太阳穴突突跳,他咬牙强调:“母妃,孩儿身子很好。”
谦贵妃失望,又喝了一杯酒解闷:“那为何不生个孩子。本宫每日在这破皇宫里闷得慌,想养个孩子解闷。若不是你父皇病重,无法行周公之礼,本宫还想再生个胖娃娃呢。”
恒王揉揉太阳穴,耐心回答:“母妃。如今大局未定,孩子只是累赘。”
将来他若是当了皇帝,想生多少个都可以。
若是他夺位失败,膝下也没有儿女被连累。
所以,不生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话虽如此,但恒王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小婴儿的可爱面孔。那是沈薇的女儿,小小的一团,胖嘟嘟白嫩嫩,很是可爱。
恒王不由得想,若是能有个这般可爱的女儿,倒也不错。
谦贵妃失望地喝口酒:“你父皇病重,太子也病重,元礼,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父皇是个好人,他待我极好。他不嫌弃我出身寒微,给我家族无上的荣耀,细心呵护咱们母子。去年冬天我生了病,你父皇还把后宫唯一的五百年老人参赠我治病。”
顿了顿,谦贵妃话锋一转:“只要你开口,母妃明日就去毒死你父皇,给你铺路。”
恒王:“...不急,时机未成熟。”
谦贵妃耸肩,略显失望:“好吧。现在直接毒死你父皇,本宫还挺舍不得的。”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恒王起身告辞。离开谦贵妃的宫殿,恒王带着护卫沿着宫道出宫。
没有走主宫道,走的是侧道。
护卫在身边禀报:“主子,南楚使臣想要私下同您见面。”
恒王脚步停住,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破败的秋凉宫。宫门锁住,铁锁生了锈,那棵高大的合欢树探出绿油油的枝头,一朵朵粉色合欢花竞相绽放。
南楚国的开国女帝,曾在这小小破败的院子里生活了十几年。
恒王扯下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