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县城的人狂欢庆贺了几近一夜,然后一个个都累趴下倒地便睡,是以城门口、街道前、迷离婆娑的树荫下、墙角房檐门椻下……这个城曾经很大,但眼下却变得十分狭窄而拥挤,几乎每一寸地皮跟角落都有人影的占据。
无法想像,上一秒是人声鼎沸,下一秒却变得静谧安宁,夏夜颐和而清爽,似连一向聒噪的蝉虫都不忍搅扰了这一群早已精疲力精的人安眠。
朦胧的夜空,星子闪烁点点,缕缕黑烟飘荡着城墙周围,如龙腾起跃的火把熄灭了不少,只剩城墙上的守卫如钢枪铸成般笔挺杵立,映亮一方漆黑,给这沉寂而因夜静而略显悲凉的城池一方温意。
陈白起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可她却睡不着,脑子里似一下塞满了很多东西,又好似一下空了,她揉了揉眉心,一下揉狠了只觉眉心的柔嫩皮肤赤赤地痛着,怕是最近疲惫导致擦出了痧。
她刚将相伯先生送回了县衙府邸休憩,一路上归来夜风习习,令她羽睫微眯,神色悠远而迷离。
陈父、姐夫他们先前被拖入欢闹的大集体中一直不得空,后来得知陈白起去送人了,便不敢随意离开怕她回来寻不着人,便一直在原地等着。
可等着等着兴许无聊了,从附近屋檐下找到一些苇蒲或席帘扯下铺于地面,权当床板便席地相依相靠而暂眠,但或许因为太累了,一群人难得畅开了胸怀,聊着聊着便真的睡了过去。
眼下天气大也不怕夜宿露天坝受寒中伤风,陈白起看了他们一张张呼呼大睡的脸一眼后,便独自走上了城楼,守城的人认识她,自然不拦她,任她登城上去。
她站在城墙之上,双手负背凛立仰首,眼神不断地放远放远……只觉远处那一片黑黢黢的大地似至她脚下延伸开去。
夜风吹散了日头的燥热跟湿汗,她早将身上的那一套属于“透”的血衣早已脱下,露出底下的那一件被汗水渍透显得皲皱的深衣。
她的白衣与黑发被夜风吹刮得飘起,她似凌空欲飞,整个身形纤细飘渺得不可思议。
战争过后的夜晚,四处静悄悄的,远处看不到边际,近处又影影巍巍的,总会令人有一种心底毛毛然的错觉,虽然陈白起却不是那种见风捕影之人,但她某一瞬间,的确感觉隐藏潜伏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似有什么令人在意的东西存在。
她将视线收远及近拉回,夜火中熠熠生灿的杏眸移过不远处的土坡、隙地、陇田、小树林……突地,她移动的眼神一顿,便直愣愣地停留在某一处。
在城廓外的田崁朝西侧有一片小树林,林子里稀稀落落地种着一些杨树,树影重重阴斑憧憧,哪怕偶尔有月辉撒落,那几近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林子的景象亦是所有人都看不清楚的。
的确,在这样的黑夜之中,林子内被掩藏的事物哪怕是陈白起长着一双麒麟瞳也是看不清晰的,但她却看得到了……系统特有的敌方红色标志。
而那红色标志的名称是……后卿。
竟是后卿!
陈白起倏地一下眸起眼睛,身体下意识紧绷着,深更半夜的他独自一人跑到敌方城门口来做什么?
她看不到他,所以她并不知道后卿是什么表情,也无法揣测他此刻究竟是何想法,或者……他是否一直盯注着城墙方向,是否已经注意到她上了城墙。
但这不妨碍她想像,他或许看到她了,并且一脸苦仇深大的注视着她,不过这种喜形于色的性格倒也不像他,或者他此刻正一副我想静静地盯着她,但平静表面下却是各种黑暗的报复手段。
不知为何,明明她什么都看不到,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的方向,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许她知道,即便叫了人来,也是抓不到他的。
后卿的红色名字一直停留在原处,就这样,一人立于暗处不知为何之人,一人站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