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他们与城中的布防营寨接上头,有了夜宿之地。
布防营驻扎于偏城墙下,约十数个牛皮大帐篷,柴火旺旺地燃烧着,映着皮影婆娑横影,持戟的营兵七八人一组穿梭巡逻着。
这些营兵皆是孟尝君薛地的私兵,之前便派驻进漕城准备逮捕暴徒,维护城中治安,只是上头一直没有命令出动,便一直盘桓在城中戒备着。
像这种营兵城中有四所,分别于城东、城西、城南、跟城中,而与孟尝君接头的则是城东的一所驻营。
此处扎营是由齐锐士耄季带领,他听到帐外的士兵传报,得知孟尝君与冯先生到来,便立即惊喜交加地出营迎接,夜已深沉,闲话不敢耽搁,便着重加快安排他们住宿休息。
而从地道中出来的沛南山长已经醒来,只是醒来后的他好像忘了一些事情,比如在地道中他是怎么忽然晕睡了过去的,只是听卫溪与张仪他们所说,乃是那名春玉少年“陈蓉”救了他之后,他却莫名沉默了。
而那些他们一开始撞见祭天的村民被孟尝君狠狠“教训”了一通之后,倒也哀哀晓乖,不再敢生事,只是冯谖深谋远虑,却并没有将人给放走,而是在就近找了一间破落的民栈,将人全部都关了进去,派了几个士兵看守,不允许他们回漕城中泄露了他们行踪。
本以为如此一来便相安无事,却不料,他们刚歇了一夜之后,翌日,营帐外边儿便传来一阵高低不一的吵吵嚷嚷。
巡逻的营兵立即上前一看,却不知何时,数百名的漕城男女老幼已将他们的营地给重重围住了。
他们气势汹汹,手上有举着木棒的,有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石头,还有一些拿着老穷农具,甚至一些人举着火把不怀好意,示威挥动,便站在营地木栅栏外喊着。
“将昨夜杀了咱们神使的人交出来!”
“漕城的事不与外人相关,你们偏生一再生事,快滚出漕城去!”
“若不交出他们,我们便放火烧营了!”
陈白起这一夜睡得不好,再加上身边有一个孟尝君黏贴着自然更加不舒服,因此她一听见动静,便立即翻起身来,便快步奔出营帐。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快步而去,同时身边也陆续跟来一些闻讯而至的人。
她见前方耄季带着营兵在前,挡着闹事的群众,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人赶不走,劝不退,双方呈胶着状态。
这些城民由主干道被雪山塌荒堵住,又霍乱缠身,远行不得,便生生困于这漕城数月,不与外界相通,吃水食用不消说是简陋的,如今城中局势混乱,商家能逃难的逃难,不能逃难的便趁着霍乱开始发灾难钱(这其中也有孟尝君插的一脚),所以城中的普通民众几近食不果腹,连身上的麻布衣物都经生活搓磨得破烂腥臭。
他们也并非拿这种窘境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这里面有许多人此时身染重病,这种病一开始并不损害人的思考行动,只是会在加重过程中一点一点腐蚀掉人的皮肉,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长着一颗颗或大或小的脓包,这令他们去哪里都受尽歧视与驱赶。
大的能有拳头大小,小的宛如豌豆,有溃烂冒脓的,有发炎红肿着的,他们不仅身上有,甚至有一些严重的连脸上都有。
一眼望去,他们眼皮浮肿,指甲脏黑,只觉像一具具死而不化的丧尸一样,皮肉腐烂,秃癞掉发。
陈白起一时停顿了一下,远处飘来的浓重腥臭气味几近令人窒息,等到身后不知何时挨贴上来一具烫热的雄伟身躯时才反应过来。
是孟尝君醒来了。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也一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而袖袍下的手已自动自主地牵起陈白起柔腻的小手,便朝着前方行去。
这时耄季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看孟尝君、冯先生还有樾麓书院的师生皆闻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