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若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日三次开怀大笑,那这事情是要被记载入册的,而他们这些公卿之家,自然也会多关注。
你不知天家为何发笑,怎知道天家喜恶呢?
虽说,揣度圣意是大罪。
但这种事情,各家揣着明白当糊涂,谁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落文章罢。
“记不得了吧?”沈老爷子说道“今日,天家一日三次开怀大笑,你可知,那时,谁陪在他的身畔?”
老夫人心中鼓动起一个念想,面色变得古怪“不会是……”
“是,就是我家的大丫头。”
老爷子说完,满意地看到老夫人眼角还挂着眼泪,却张着嘴巴,那模样,着实滑稽,老爷子没有取笑,老夫人现如今这个模样,就和之前他那好友告诉自己时,自己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
“可我家二丫头今天受的委屈……”
“我原先也和你一个想法。
可你知道,城门楼子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老爷子神色淡了些
“我原先也觉得微莲慷慨就义的举动,定然一时被传为佳话。”
“是,微莲那丫头做的事情,当被传为佳话。”
沈老爷子摇摇头,又把从好友那儿听来的,城门楼子口发生的事情说给沈老夫人听。
“你去把微莲叫过来。”
老爷子道。
沈老夫人去了院门前,叫蓝嬷嬷去请人来。
不多时,
沈微莲施施然被请到老太太的居所。
没成想,老爷子也在。
她对着老夫人老爷子一礼“微莲给祖父祖母请安。”
沈老爷子说道“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说着,老眸落在沈微莲的脸上,眯了眯
“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微莲不敢觉得委屈。”
不敢,而不是不委屈。
“这么看来,你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哪里了?”
沈微莲闻言,猛地一抬头,双目露出倔色
“镇北军残部归京,微莲摆下接风洗尘宴,又赠银子。是好意赈济,微莲不知,错在哪里,请祖父教微莲!”
“我听闻,你口口声声喊那些残兵老将为英雄,口呼英雄,做的却是施舍英雄的事情么!”
沈微莲眼皮子一跳。
她心中划过什么,脑海中浮现出那支残兵老将的军队,每个人脸上,异常沉默的神色。
“本是刀尖舔血,用自己血汗之躯,驱走外敌,本是沙场驰骋的儿郎,
杀敌万千,最终却落个残的残,老的老。
归京本是他们无奈的选择,那样的儿郎,哪个不想沙场之上,建功立业?
城门开,他们入城来,你施粥,赠银,不是对英雄的尊重,对他们这些刀剑饮血的将士们的敬仰。
只怕,当时若不是别无选择,若不是那些人老的老,残的残,当时就会砸了你的粥碗!”
唰——!
沈微莲脸色骤白!
娇躯晃了晃,脚下一个趔趄,倒退了两步,堪堪站稳。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村姑区区一杯酒,就收买了人心!
眼底一丝疯狂,这疯狂是不甘,不甘居然败在一个村姑之下!
“现在,你可知道错在哪儿?”沈老爷子问道。
沈微莲垂着头,额发垂落下来,遮下一片阴影。
“微莲,知错。”这区区四个字,几乎是从后槽牙里,蹦出来。
那袖中白嫩修长的手指,骨节捏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