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坐在一边,看他推磨时微微起了汗,便好笑地想,好歹也是土匪窝里的大土匪,如何这般不济。
有时候她在发呆,那些汗便渐渐凝成滚圆的一颗,顺着光洁的额缓缓地流,流过同样光洁的颊,秀挺的下巴,再顺着那一道英秀的弧线,流过尖锐清晰的喉结……
她总在那时候仓皇地收回目光,而他似乎没有注意,却在她一低头时微微一笑。
她至此便会及时递帕子过去,他也不客气,并没有指尖相触的旖旎,也没有目光相对的含羞,彼此都自然从容,从容到她有时会恍惚,觉得这样的日子从来便有,以后也有,像一对普通夫妻,在红尘里染满身烟火气,无需言语,便知道彼此会这样相携着长久地过下去。
然而随即她便知道这是虚妄。
她是过客,是敌人,是青山那一头流水里的舟。
那些月下磨前的光阴,不过是脉脉流年里最不可留的一截。
后来她便有点生硬笨拙地打破了那默契的沉默,开始说些无根无萍的话。
他眼底似乎有些失望,但依旧微微笑着,也顺着她的话来说,她却又发现,他天生玲珑,便是不咸不淡的话题,也能给他说得妙趣横生,静夜里那些言语如妙手,同样能拨动心弦声声。
到后来,她又沉默了,换他来说。
他的话题,却让她有些讶异。
他说这五峰山的设置,说这共济盟的由来,说那数十年前辈的热血和为人手中刀的苦痛,说这山峰何处有水,何处又见山。
那些话当初清淡如风,她却一直都记得,并随着他说得越来越多,心中的猜测也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却知道绝不是无聊所致,所以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晰。
直到今夜,黑暗笼罩下的五峰山在静静流血,她忽然明白了他的很多话。
不知不觉思绪扯出千里之外,再在君莫晓莫名的目光里,牵绊万分地飞了回来。
她慢慢地道“我想,我到今天,终于明白了一个人。”
……
时间回到黑衣人包围四圣堂那一刻。
萧离风在帐幕中张开双眼,那一刻并没有立即去拿自己挂在床前的剑。
他飞快地从床下暗屉里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却并没有立即吃,只拿在手里凝视半晌,眼神微微萧索。
稍顷,外头的声响更明显了一些,他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将药丸吞了。
片刻之后,他脸上泛上一层如血的红色,一直上涌到眼底,这红色转瞬褪去,化为淡淡的青白色,只在眼下,还残留有一线深红。
他随即长身而起,摘下了帐前剑。
摘剑同时,一道黑影长射而入,人未至,刀光已如流星呼啸而来。
然而另一道更雪亮更灿然也更快的光,先一步迎上了他的刀,戛然碎裂声里,刀光碎成千万轮月亮,尖啸着反扑向那个黑衣人,地上瞬间洒落一蓬蓬血色梅花。
下一瞬萧离风的身影已经掠过那血花喷溅的黑衣人,一步上长廊,那些黑色的鬼魅般的影子,自檐角屋顶栏杆后翻过来,向这位共济盟神秘的大当家发动拼死的攻击。
萧离风却比所有人都快,一柄剑在前开路,一柄剑藏于肘后,在前的如电如霹雳,挑落血花无数,藏于肘后的是冷电一抹,悄无声息收割性命,他行过的长廊人影翻惊摇落,血迹一路逶迤过深褐色的木色。
等到前院的黑衣人发现不对冲了过来,黑木队也反应过来了,这些共济盟同样隐秘的高级护卫队,默不作声,狞狠地扑上来截杀刺客,却听见萧离风大喝“去救人!”
“木甲队去金坛,木乙去木坛……当家们不用管了,先救坛主,再让坛主们解救收拢兄弟,能救多少救多少……”萧离风将一张纸和一个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