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者不可经营实业,乃是东堂铁例。产业自然是不能再属于诸位名下的……”
众人正心中一沉,又安慰自己能活命已算幸运,然而有几个聪明的已经听出刺史大人话中之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随即便听文臻道“但说要交给我,倒也不必。我要那许多钱财做甚?何况诸位都是一大家子老小要养,真要没了产业,那些嚼谷又从哪里来?要我说,诸位也是脑子不甚灵光,产业非得自己亲自打理做甚?咱们东堂,可没不允许将官亲属置业经营的规矩。”
众人一怔,随即大喜,简直是喜出望外,当下频频磕头,这回头磕得真心实意,本以为必死,万万没想到刺史大人竟然不仅没有上报朝廷,连产业的事情,都帮他们留下了。
文臻坐在上座,听着那实诚的咚咚磕头声,唇角淡淡一抹笑意讥诮。
这些军中蛀虫,以她的意思,都该送进大牢才是。之所以如此怀柔,只因为湖州未靖,目前她还需要一支稳定的军队作为后方。而已经被金钱熏昏头脑的这些人,如果不能为他们留住利益,即使保住性命,也只是一时心中庆幸,风头过去,还是会心生不甘不满,迟早还会生出祸端。
所以,且稳住他们,等她用军队收拾好了湖州,再用自己的人填充了这支军队,将湖州军政全部牢牢抓在手中,那时候,也足够她看清楚这些人哪些还能用,哪些不能留,到时候,要杀要留,不过她指掌之间。
她瞥了一眼底下的毛万仞,这位倒和这些利欲熏心的人不同,尚可一用。
张钺苏训这一日也陪她来了,张钺前一日中了药,淋了雨,伤风了,文臻要他在家休息,他却不肯,顶着个红红的鼻头,眼泪汪汪地跟在文臻背后,像个饱受刺史大人摧残的男宠,让那些兵油子瞧着,对刺史大人的魅力和凶残程度更增几分崇敬,倒也算效果歪打正着。
张钺自己却不觉得。那晚那事他因为中药的原因,其实一直有些模糊,也不知认知哪里发生了错位,居然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亵渎刺史大人的事,被送回府衙醒来后一度天崩地裂,差点儿上吊自杀,还是最近住在他那里的苏训警觉发现,才避免了一场惊动朝野的事故。
文臻知道后,一直好脾气的文大人,揉着崩崩直跳的太阳穴,破天荒地大骂了长史大人一次——她也就是忙于军队的事疏忽了,真要给张钺自杀成功,那她可就真洗不清了,要怎么向朝廷交代?到时候又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
张钺本身就是药力作用有些糊涂,给这一骂倒清醒了,采桑知道了,也奔过来,指着张大人鼻子道他这样是想逼她死,当晚刺史大人根本就不在房内,顶替刺史大人在房内的是她,如今他这一投缳,岂不等于昭告世人和她不清不白?岂不是暗示众人是她趁机轻薄了他?世道如此艰难,张大人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可怜的张大人给小丫鬟骂得无地自容,死的念头半分也不敢有了,倒觉得自杀的想法罪孽深重,应该再用加班一整年来赎罪。文臻对此结果表示十分满意。其实她对张钺颇有歉意,为了顺利脱身带走毛之仪拿到名册,她利用了张钺,但张大人这种人天生赤子之心,永远不会在他人身上找怨怼,永远只会找自己的不足,他绝不会觉得她利用他有何不该,只会觉得自己被利用时表现不佳,文臻深知他的性子,知道为此和他道歉反而会令他更不安,也就只能自己记在心里,但有机会再好好补偿他罢了。
张钺自觉对不住刺史大人,因此带病继续加班,原本还以为自己可用上三寸不烂之舌,为刺史大人摇旗呐喊,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兵油子,让他们为自己的口才所折,不要给刺史大人添烦心,然而刺史大人三言两语,大棒和蜜糖齐下,转眼间就把一群彪悍汉子治理得服服帖帖。
张钺回想起这两天收服州军的全部过程,从接受毛之仪邀请起,雨夜脱身,说服毛之仪,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