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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翊的反常,并不是现在才有的。
可以追溯到她与常千佛大婚日,容翊遣人送来一把名字带绿古琴,还特意附上一则闻琴典故——别说他一贯以好风度,好雅量著称,就是一般人也干不出这种事。
从他许容谦儿绕道洛阳与常千佛相见这件事中也可见端倪。
至理智之人,行至性情之事,一回两回还可以说是契机之下偶然为之,再三,就说不通了。
更像是一个压抑久了的人,一朝看开,只想任性张扬地活一把,把从前未做不敢做不能做之事通通都做个遍。
只求畅快,不计祸福。
然祸福焉能不计,容翊的身后,可是方容两大家族……
一窍开通,更多疑云生,还没等穆典可想明白,额头上便挨了常千佛一记指嘣。
“昨天还说我是你最亲最爱的夫君,是你的大宝贝,今天就满脑子想别的男人了。”斯人说道。
穆典可霎时脸红透——还不是让这个恶劣的人百般诱骗,哄着说出口的,也不晓得什么恶趣味!
她心虚地四下张望几眼,发现无人在听,方稍稍松了口气。
转而怒瞪道,“又呷哪门子飞醋?”
常千佛倒不是真的醋了,只觉得有些事情思之无益。
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便是穆沧平这等有雄心野望之人,一剑入京助容翊功成之后也便退了——实是做不来更多。
“容翊这些年心中憋屈肯定是有的。抱负难展,为两族安宁也不敢迈步太急。然皇家一再猜忌,宁家势颓扶苏家,苏家倒台再扶宁,时机永远不来,进退都是险道,何不纵情搏一回?正如穆沧平,早些年容翊若邀他联手,他未必肯应,但是三年前他在京中折腾起惊涛巨浪已将自身实力暴露无遗,何惧再张扬一些?是同一道理。”
似乎是这么个理。
但是有一点不同穆沧平远在江湖,刘颛很难拿他怎么样;方容两族人的身家却全都系于容翊一人之身。
“若搏不过,方容如何善后?”穆典可沉吟问。
常千佛淡淡瞥她一眼。
她立马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君与——怎么说也是他本家。”
“方君与。”常千佛纠正道。
穆典可真是服了成婚前他明明不是这样的!这是看自己已给他生了孩儿,跑不了了罢?
也没个心思再去想方容何去何从,容翊打算作何打算了。
大过年的,总不至于为个不相干的男人真跟他吵一架罢。
今年一家人的年夜饭吃得格外热闹。多了个小小人,多出来满室欢笑声——终让新生儿的朝气盖过了合生堂多年积陈暮气。
初三夜有客来。
彼时常千佛正抱居彦在廊下数灯笼。
约是腊月下旬,居彦恰满了三个月后,对人声动物愈发敏感起来,大人说话好似能听懂似一般,常有咿呀应和之语。尤爱看飘雪,或灯纱下红光朦胧,随风摇摆。
太爷爷爱重孙,白日也点灯,抱他在廊下一盏一盏数过去。无风天气便持一竹竿,敲也要敲得灯笼摇三摇。养成这习惯,常千佛还要抱着儿子出门敲灯笼,一行碎碎语,也是难为他。
穆典可沐浴时洗了头发,此时尚未干透,便未跟着一道去。一时兴致起,燃了一支香,端坐琴案前抚琴。
她幼时即学琴,后至西凉遇方君与,算得师从名家,琴技不曾荒废。用心不够故,也算不得多精湛。
比之剑术,机关术,甚至于书画造诣,都要逊色很多。
但也没差到叫人拿块瓦片随便敲敲就能艳压的地步——她倾耳听,确是瓦当相击声,有时清越,有时却混,并非金击玉叩或琉璃碰撞声响。
信手拈一物,便成趁手乐器;和人琴声,却能察抚琴者心意而先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