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燃着的篝火发出“哔剥、哔剥”的声响,恰好盖住了不知哪一个军中铁汉的哽咽。
谢晗眼眶一热,他“铮”的一声拔出长剑,插在地上。
谢晗单膝跪地,以主帅之尊,郑重地跪在地上。他压住喉间涩意,高声喊道:“我谢晗,谢过诸位。你们都是与我生死相托的袍泽,是我的异性兄弟!谢晗跪谢诸位!”
最后一句,喉间已经带上嘶哑。一滴泪,落在泥地上,很快便渗进了北地干硬的泥土里。
父母走后,少年默默咽下自己最后的一滴泪,离开富贵软红的京都,离开心爱的妹妹,踏上荒凉北地,那是父亲曾经留下过足迹的地方,一去十年……从最开始的陌生,到如今,故土难舍……
沉重的酒坛碎在地上,整个大营飘荡着悠悠酒香。这些连日来与阎王几次擦肩而过的将士们迫切地需要大醉一场,只有醉了,才能够宣泄出离别的不舍,才能够放声的笑,肆意的哭!
谢晗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放肆的醉过,昨夜是他这么多年里唯一的一次放纵,也是他与年少的自己进行的一场告别。
经过昨夜之后,北地里的热血男儿便该埋葬掉了,他要重新出征,在波云诡谲的京城为自己、为家人拼杀出一条血路。
谢晗将奏折写好,用蜡封封住,交给军中的信使寄出去,他叫来沈焰雷,与自己的属下做完最后的交割。
谢晗打马走过这片自己驻守着的土地,最后看了一眼,他朝沈焰雷抱了抱拳,扬鞭而去!
安西都护府。
年轻、貌美的靖平侯夫人神情认真地翻看着京城寄来的家书,随着目光不断下移,唇角一直噙着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王氏生的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在这粗犷、苍凉的北地,颇有一些江南烟雨般的飘逸和旖旎。她的肤色白腻如脂,唇色嫣红,身材娇小,窈窕婀娜,揉花碎玉一般的娇媚之态,与这粗糙的北地格格不入。
但就是这样一个娇花软玉一般的女子,却在谢晗领兵之时,不仅撑起了一座府邸,甚至撑起了一座边城。那双弯眉之下的秀目,眼神异常的清亮,如果看得久了,双目甚至生出灼痛之感。可见此女外柔内刚之下的精明与强悍。
“芍药。”王氏扬声吩咐。
守在书房外面的女子推门而入。这女子看起来也有二十七、八的年纪,梳着妇人的发髻,容长脸面,身材细挑,穿了一件葱绿色撒花袄,靛青色斓边裙,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根蝶恋花金簪,虽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柳眉朱唇,观之可亲。
“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芍药是靖平侯夫人王氏的陪嫁丫鬟,伴在王氏身边也有十三年了。到了该许人的年纪时,由王氏做主,许配给了谢晗外书房的管事,新婚一个月便又重新回到了王氏身边伺候,和王氏的主仆情分非同一般。
王卿筠也不避讳她,将桌上的书信推到了芍药面前:“你看看吧。”
芍药屈了屈膝,双手接过王卿筠手里面的书信,一目十行地扫过。她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主子,抖着声儿说道:“夫人,这、这……”
王卿筠颇为头痛地揉了揉额头一侧的穴位,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信里的内容让王卿筠感到十分的棘手,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还不知道夫君看了会怎样暴怒呢。”
芍药费力地咽了口口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艰难地说道:“夫人,陛下怎么会存了这样的心思!陛下跟先侯爷可是嫡嫡亲的姑表兄弟,和县主之间更是差了辈分……”
“你不要忘了,妹妹曾经和太子殿下有过婚约。”辈分什么的,王卿筠并不在乎,皇室是最不讲究辈分的地方。只有这桩被太子殿下退掉的婚约才让王卿筠感到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