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钟响,声贯五岳。庄严而雄伟的主殿里供奉着金光灿灿的弥勒佛像,有位身披袈裟的和尚静坐在莲座前,带领僧众进行今朝的课诵。
有群年纪尚小的沙弥们分列两傍,个个在捧经诵读时都显得心不在焉。其中最小的那个沙弥的精神最为萎靡,已经悄然打起了瞌睡。
年高德劭的空山大和尚乃是本寺主持,生得慈眉善目且体态发福,此刻正在略微垂首念经,面前的木鱼笃笃作响。
天色微明,鸡鸣声起,前往山门参拜的香客逐渐多了起来。香火柜里不时传来叮当的响声,盘香的烟气笼罩着寺庙。三尊镀金的佛像前站满了虔诚的信徒,参拜过后的施主们从殿门鱼贯而出。
在红岩寺内静养多日的独孤烨下了榻,独自登上覆雪的石阶,往那朱红的佛殿走去。而空山大和尚在诵经完毕之后,恰好用余光睃见隔扇门旁的独孤烨,便起身邀他一同游寺。
“陈檀越近来似乎病情有所好转。”
“有赖妍儿跟僧众照料周,余幸得苟延残喘。”
“翁主大人待你情深义重,还望陈檀越来日莫要相负。”
“方丈何出此言?”
“老衲本不该过问红尘之事。”空山大和尚略微顿了顿,道:“只是陈檀越在太辰国内位高权重,若是有朝一日两军对垒,还望陈檀越能够手下留情。”
闻言后,独孤烨却是显得坦然自若,开口道:“哦,方丈如何晓得在下的身份?”
“实不相瞒,老衲自幼天生慧眼,能鉴魑魅妖怪。”空山大和尚解释说,“三日前,自从老衲与陈檀越初见时起,便已瞧出阁下的应龙之身。
“普天之下,唯独太辰的皇族方有此血统。兼之太辰国的昭信王兼左大将独孤烨失踪一事,在淮北风传开来,老衲方才略有所悟。”
“既然如此,那方丈何不前往太曜宗邀功,反倒与在此我闲谈?”
“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又岂能因功利而杀人?”
“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老衲修十善之业多年,此心早已不动如山。”空山大和尚平静地回答道:“芸芸众生,皆有宿命。今生之悲喜,乃是前世之缘结。况且你我各为其主,又何罪之有?”
“方丈此番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至于妍儿与我自幼心照情交,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但凡在下为将一日,便不会领兵进攻淮北,此事还望方丈宽心。”
“善战善哉,老衲便替淮北的百姓谢过殿下。”空山大和尚双手合十,而后点首告辞。而独孤烨则履雪而上,站在殿前石台眺望远方。
一群银灰鸽衔着金色的朝霞飞来,栖落在古寺顶端的青瓦上。屋顶边缘的红色屋檐如凤尾般翘起,斗拱下挂着罩有一层铁网的八角灯。
独孤烨将双肘拄在带有彩绘的红阑干上,凝望着山寺上几株梅花次第而开。当北来的寒风触及脸颊的时候,他却又开始思念着绘月了。
翌日午后,众多的僧侣在日哺之时齐聚大雄宝殿,却不知本寺住持空山大和尚为何缺席暮课。因此,首座惠觉禅师便命座下的弟子明水前去询问缘由。
当明水小沙弥走到主持禅房前的时候,却又忽然看见瞧见惠觉禅师从方丈的房门走了出来。他不禁纳闷地用手挠着脑袋,上前问道:
“师傅怎会在此?”
闻言后,惠觉禅师顿时敲了敲他的脑袋,忿然作色道:“这个时辰你不去上晚殿,为何会在这里闲逛?莫要以为自己年纪小,便因此乱了规矩。到头来啊,可是要吃大亏的。”
“师傅哪里的话,徒儿当真是冤枉。”明水抹起泪来,咕哝着说:“分明是您叫徒儿来此寻方丈,而今自个儿给忘了,反倒责怪于我。”
惠觉禅师顿时醒过神来,而后哑然失笑。他摸了摸小沙弥那通红的脑袋,道:“啊,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