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赵清州开口,西门三月已然抱住苏梦棠,仰起脸恳求道:“我不想和师父分开。”苏梦棠摸摸他的脑袋,蹲下身来安抚道:“好孩子,事出突然,那些坏人早上把碧湖姐姐带走了,现在他们找上门来,师父要去把碧湖姐姐救出来。”
听到她这样说,赵清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他看向张云华,见云华正用怜惜的目光看着苏梦棠和两个孩子,似乎并未反对,他便没有继续开口。
西门三月嗫嚅道:“可是……可是……”苏梦棠狠下心站起身,沉着话音道:“三月听话,师父救完了碧湖姐姐,立马来接你。”三月以为苏梦棠有些生气了,连忙抹着眼泪,用一只湿漉漉的小手上前抓住了赵清州的衣襟,回头说道:“师父我听话的。”赵清州拍了拍西门三月的后脑勺,牵起他的一只小手。见西门三月哭得难过,秋秋也上前安抚他的道:“三月哥哥不哭,我和你一起去。”三月点点头,没有再出声。
苏梦棠又交待了柴五几句,让他先去后门打探。赵清州牵起两个孩子要走,一时又放心不下,转身对张云华道:“千万小心。”张云华微微颔首,说道:“放心。”赵清州又正告苏梦棠道:“梦棠,要沉住气。”苏梦棠不禁发笑,知道清州对她的脾性有些不放心,忙劝慰道道:“清州哥哥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胡来。”
三个人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让赵清州感到,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大家只是分头去买酒菜,等待会儿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如此而已。他领着孩子向前走去,走了几步,眼眶已经酸了,却没有回头,只在漫天飞舞的树叶中,挺直脊背,向着城中的万安巷走下去,他知道自己手里牵着的,是大家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信念。
“走吧。”见清州等人的身影汇入人群中不见了,张云华笑看苏梦棠道,他的眼睛里藏着西湖的湖心般深邃的情意,深不见底。
“好。”梦棠抬头遇上云华的眼睛,眉目里也一时涌出万千的柔情来,这两股温柔汇在一处,如同春天里小鸭生出的第一片绒羽,落在了岸旁初初破土的茸草上,日光下落,绒毛和碧草丝丝发光,绵软地透出璀璨的光彩来。
“怕不怕?”张云华问道,一并向着苏梦棠伸出了一只手。“不怕,走,去会会他们。”苏梦棠伸出手来,与张云华击了一掌,然后微仰着脸,意态安然地向着杏花巷走去。张云华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轻轻摇摇头笑了起来,继而疾走几步追上苏梦棠,轻声说道:“棠儿,慢一点。”
苏梦棠回眸一笑,两个人并肩向着清平斋走来。杏花巷遮天的银杏树,已变得金黄,风起时便离枝向着人怀中扑来;一层落叶铺在被青苔染绿的小路上,如同黄金浇土一般,密匝匝铺了一层。张云华一时忽想起唐人李贺的诗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一刻他已茫然分不清楚,句中的“君”字,究竟是想指赵竑还是苏梦棠,又或者,二者都是。
他情发于中,想要伸手揽过苏梦棠的肩头,和她共赴这场生死难料的险局,可终究止乎于礼。他心中觉得翻涌,觉得往事历历,就连将来的一幕幕,也在脑中飞过。区区这几步路,仿佛已经与身边的姑娘过完了一生。“梦棠。”他心里低回地念着她的名字,看着她清秀的侧脸,心中慰然:能够这般生死与共,那么几年来苍天赐予的无数苦难,都算得到了最动人的弥补。
他们向前走,看到满街落叶的路中央停着的两辆马车,像极了盛在黄金盘子里的两个精巧玲珑的首饰盒。车盖下缀着的水红色丝带与藕紫色流苏迎风飘动,沙白色的几匹骏马在车前温顺地垂首立着,偶尔甩动一下尾巴。车旁站着的是两个穿着青衫子、戴皂色小帽垂手而立的少年,正向他们看过来。
清平斋石阶之上、两个祥云出岫的门墩前站着的,是四个穿圆领罗织长衫的男人,面容也是白净的,都束着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