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云确实有点醉了,但不像在应酬的酒会上被人灌醉,这种醉,薄薄的一层微醺,很舒适,很惬意。
但也有人不同,比如游斯宾,拎着一瓶红酒,醉得都快认不出自己的亲爹姓甚名谁了。
像是要借酒浇愁,又像是要大醉三千场,了断浮生梦。
见顾淮云打完电话回到餐桌,他大着舌头问,“杨子芮呢?跟陶然一起回酒店了没?”
今晚游斯宾一副喝酒不要命的架势上看,顾淮云就知道这两人之间又有问题了。
他回到座位上,转着酒杯,却是没喝,“回酒店了。”
闻言,游斯宾又狠狠灌了一口。
常平抬高了手臂,拦下酒瓶,“明天还要给老顾当伴郎呢,悠着点。”
他今天打扮得很休闲,一件粉色的连帽衫,加洗白的牛仔裤。这品味,都是被周设计师给传染的。
几人都笑话他,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做这副青春期躁动的打扮,真是恬不知耻。
确实,在精英层里,哪个不是西装革履,哪个不是名牌傍身?但他就是独爱这一味。
自从他和家里人断了来往后,他也自得清闲,不再有任何的负担。
常平跟父母保证在外面,他会小心自己的言行举止,不会给常家抹黑,只求父母就当做白生了他这个不孝子。
对于这一点,周俊廷替他惋惜,还替他忏悔。毕竟,常平和家里闹到这一步,他也得负一半的责任。
但常平却很知足。得到和失去,有时候没法衡量,但现在和周俊廷踏踏实实地生活,是他想要的生活。
和家里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后,而他的父母反倒开始审视自己的儿子。双方抻了两三年的时间,常家父母竟有了破冰的举动。上个月两人甚至偷偷去了鼎尚服装店里看了把自己儿子迷得六亲不认的周俊廷。
周俊廷认出是常平的父母,硬着头皮邀请两人去一家日料店吃饭。以为不过是客套,没想到常平父母居然答应了。
等一顿饭结束,他送走二老后,回到服装店,脱下衬衫时才发现衬衫湿透了。
事后,这件事成了常律师焦头烂额的工作中唯一的笑点,笑了几天几夜。
好在,这顿饭之后,常平父母在家设宴,说是回请周设计师。
和父母的关系缓和,这让常平多少感到了如释重负。
虽然他现在翅膀硬了,能和逐渐年迈的父母叫板了,但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洒脱,这么坦荡。多少次夜深人静时,他还是会觉得愧对父母。
和家里割裂,那是他被迫着做出的选择。
他没办法,家庭和周俊廷,他只能选一个。
那天回家吃饭是时隔两年多后第一次回家吃饭。满满一桌都是他爱吃的菜。
一顿饭下来,常平却没见他妈吃几口,都是在拼命地往他碗里夹菜。
那顿饭常平吃得很饱,但也吃得五味杂陈。
也许未来还是会有变数,也许他和周俊廷会幸运、携手到老,不管是什么结局,至少常平的心态变得沉稳。
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更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他混账过,在他离家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受过多少煎熬。
这些事,他不愿提,他的父母同样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谈。他是从他妈肚子里掉下来的,在三十多年后他长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却也让两鬓斑白的老人不约而同地和他保持了距离。
他们本可以不原谅他,本可以继续让他带着愧疚活下去,却在爱他的同时,也畏他。
这是二老的悲哀,也是他这个做儿子失败的最好证明。
常平扭转回心思,看着眼前醉得东倒西歪的游斯宾,抱着酒瓶,就是不肯撒手。
“杨子芮那个女人,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