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是躲进钟山,等打来打去打完了,她再下山回去。
“北齐那位世子遇刺的事儿发生后,她回去过一次,和我见了一面。
“我问她是不是北齐的暗谍,她说不是,就是贪图五千两银子,觉得也就是送个人出城,对她来说是举手之劳,这钱容易挣。
“她说她没想到要送的人,竟然是那位世子,后来出了城,知道了,原本是打算在江宁城找条船,把那位世子送上船就回去,五千两银子也不要了,没想到,回不去了。”
武怀国脸色阴沉。
“她要是北齐的暗谍,将军只怕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苏姨娘垂下眼帘。
“她为什么和你相交?”沉默了好一会儿,武怀国看着苏姨娘问道。
“她说最初是想找个靠山,阿清一直很照顾她们夜香帮。
“后来,我和她很说得来,她是我的朋友。”苏姨娘垂着眼。
“你是个很不一般的人,见识心胸,都极难得。”好一会儿,武怀国叹了口气,“就算没有顾世子遇刺的事儿,就算她一直在江都城,她也是要躲进钟山,这是天意。”
苏姨娘抬头看了武怀国一眼,没有接话。
他的难处,南梁的难处,并不在一个人,而是无数纠缠,纠缠到理不清斩不断。
他们武家也是这样,无数的恩怨纠缠,已经纠缠到根本解不开。
武家,从最初立家立族时的嫡武和义武起,就在纷争,到后来,一场场的争斗,每一代都有新的鲜血抹上去。
中间,武家也有有识之人,想把嫡武义武融合起来,他们作主,把嫡武的子弟,一生下来,就抱给义武家教养,义武家的孩子,抱到嫡武家。可这没什么用,反而撕裂的更深更宽。
在战场上,一个武故意陷另一个武于绝境于死地,不是一回两回,而是几乎成了惯例。
这一支的武家,防范另一支的武家,甚过防范北齐人。
武怀义的死讯传回杭城,郑氏就曾当众哭喊过,说她提醒过他,他不该把义武那边的人留在身边,说他必定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种裂痕,她曾经和李桑柔说起过,叹过不知道多少口气,武家,已经彼此恨到宁可同归于尽。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沉默良久,武怀国沉沉叹了口气。
苏姨娘惊讶看向武怀国。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瞒着皇上,我对天起过誓,对皇上无遮无挡,敞开到底,不做丝毫隐瞒。”武怀国声音低低。
“那皇上,就能不疑心你?就能信任你?”苏姨娘下意识的往前一步。
武怀国没说话。
“就算他能信任你,不疑心你,那你身边的人呢,阿征,我,他也能信任吗?”苏姨娘看着武怀国。
“你放心,我护得住你,也护得住阿征。”顿了顿,武怀国接着道:“阿征已经能护得住自己,守卫江都城,攻陷扬州,皇上都看到了,他能护得住自己,我能护得住你。放心。”
苏姨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是担心他能不能护得住她,她是担心他,她是担心杭城的另一半武家,高高在上的皇上,他能护得住他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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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乐城。
已经进了二月,阳光暖暖,柳树已经笼上了一层绿烟。
李桑柔坐在临河的竹椅上,翘着脚,先一份份看了军报,再一份份烧了,拧头看了看桌子上一两尺高的厚厚一大摞绢布,这是刚刚从扬州城递过来的。
李桑柔拿起最上面一块厚绢,展开来,忍不住啧了一声。
她在扬州城请的这位周大师,这制度,这气派,可真是鸟枪换炮,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