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长夜
年岁带给人的,不知是脸上的皱纹,还有丰富的阅历,乃至成熟的心智。如果说,光和年间的梁祯,在充斥着南面之术的宦海中,就是一个纯粹的白痴,非得紧紧攥着黑齿影寒的手,才敢往前走的话。那现在,梁祯看董白时的感觉,就跟那时黑齿影寒看他自己完全一样。
董白虽说“腹有机谋”,但到底太过年轻,因此她刚才的自保手段,在梁祯看来,就像是一个三岁的婴孩,只能通过不断地闹腾,来“迫使”生气的母亲心软。
监牢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梁祯在达到震慑住董白的目的后,便立刻带她离开,不过他也没有吩咐车夫回府,而是将董白带到城外的漳水之畔。漳水之畔,有一座用黄土筑成的三丈高台,高台上立有一座亭,亭中立着一块碑,碑文上记载的,是战国魏大夫西门豹治邺的故事。
“要想击败敌人,首先要了解他,分析他的一举一动,好的,自己要学,坏的,自己则要警醒。”梁祯拉着董白的手,将她“扯”到碑文之下,“我是你的夫君,也是祖君的晚辈。按礼,是不应轻易评判祖君的。”
“本来,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也会警醒,意识到祖君当年所犯的错误,从而不会再犯。但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愚笨。”
“你!”董白用力一捏梁祯宽厚的大手掌,但下一秒,她又立刻牙关一松,双指放开,同时温顺地低下脑袋,生生由一只凶残的老虎,变成了温顺的家猫。
“你视盈儿如仇敌,处处想跟她作对,但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每一次,都会力不从心吗?”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因此董白跟黑齿影寒之间的事,梁祯除非无心,否则就一定能听到不少。
“扑通”董白双膝落地,接着上身一趴,彻底扑倒在梁祯脚边:“丑儿知错了!丑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董白从来都没有料到,梁祯竟然将她心中的小九九,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大惊之下,只得学着以前家中奴仆的样子,跪地求饶。
“尧为一国之君,可住的,仍然是茅草屋,纵使是最落魄的人,住的地方也不会比这更差了。食的,依旧是野菜汤,即使是道旁的乞人,吃的也不会比这更差了。因此,尧才能让天下归心。”
梁祯看也没有看董白一眼,因为他知道,如果此刻,他软下心来,将董白扶起,那自己今日的一番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董白抛诸脑后,因此,他不绝不能因一时的不忍,而害了董白。
“你可知道,尧为什么要如此苛刻地对待自己吗?”
“丑……丑儿不知。”董白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过这次,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吓住了,因为她自幼都是生活在众心捧月之中,哪里曾被人如此严厉地训斥过?
“因为升米恩,石米仇!”梁祯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因为在他看来,或许只有这个方式,才能让涉世未深的董白,永远地记住这句话。
“盈儿是品秩两千石的一国之相,还兼任着品秩比两千石的中护军。但她穿的,也不过是麻布做的衣裳,住的,也只不过是闷热的帐篷,吃的,也不过是糠菜。就算是地位最低的新兵,也不会比这更差的了。所以,她才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
“再看看你,身上的饰物数以千钱计,居住的院落更是邺城之最。就凭这两点,你无论如何赏赐你身边的人,他们都不会
感激,因为在他们看来,你给东西,跟你有的相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一番话,说得董白是羞愤难当,泪流满脸,哭嚎不止。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自以为高深的手腕,在梁祯看来,竟都是这么幼稚!
“祖君进京前,之所以能让我们都誓死相随,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祖君将他所拥有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全部赏赐给了我们。”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