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素爱白色,他爱白色所象征的纯洁,爱它所代表的端庄。但也要分时候,因为他绝对不喜一抹白色,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的床头。
准确地说,这不是一抹白色,而是一裘白影,白影头戴葱白色的纸花,两鬓垂下白色的包头,包头所“拱卫”的,是一双突出的铁黑色的眼眸,眼眸下,殷红的鲜血正沿着涂抹着厚厚的惨白色涂料的双颊上的线条,一点点地往下流。
见梁祯瞪大了双眼,白影贴黑色的双唇微微一弯。
往年,秋雨后的邺城,是冷凉中带着几分清鲜的。不过今日的邺城,虽也充斥着秋雨后特有的冷凉,但却少了往年的清鲜,反而,多了一股特属于闷夏的压抑。
造成这冷凉且压抑的怪异感的,并不是变幻无常的天意,而是比鬼神更莫测的人心。
然而,这街上的清冷压抑,跟夏府的大堂比起来,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夏府,原是十常侍之一的夏恽的父兄的宅邸。当年十常侍被诛杀后,他们的子弟也多受牵连而被处死。
夏恽的这位族人,也没有逃过一劫,而且他所收到的待遇,也比旁人更为“优厚”——袁绍从韩馥手中夺得冀州后,为安民心,亲自率领甲兵三百,将这夏府上下数百员,尽数抄没。
而这所位于邺城之东,漳水之畔的大宅,也由此染上了凶宅之名,而被丢荒了。这一丢荒,就是数年,直到今天,一群甲士忽地带领上百仆役气势汹汹地闯入此地,将这大宅打扫一翻,并重新布置。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打扫荒宅,是因为梁祯即将在这所占地数百亩的大宅中举行一次规模空前的宴会,光是受邀参宴的名流,就有上百家。
申时刚至,受邀参加晚宴的名流们便纷纷到场,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到达夏府后,才知道跟自己一并受邀的,竟然还有如此之多身份尊贵的人,包括梁祯的合伙人荀彧,首席谋士贾诩,冀州的头面人物审配,巨商甄尧及校尉张郃、张既、别部司马徐晃等一干人。
可以说,整个冀州,说话算话的人,基本上都聚集在这夏府之中了。
然而,令宾客们大为吃惊的是,他们尚未被邀请落座,这宴席之中,便已有数人在开吃了,而且这几个宾客,虽也是华冠丽服,但却是以手抓肉,以大坛喝酒,边喝还边大声吆喝,甚至有人一只手在饮酒吃肉,另一只手,却很不安分地搂着身边的优伶。真是全无君子之风,有辱斯文至极。
但更令宾客们吃惊的,是引路的知客们对此,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只是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往空桌案处引,对于他们的询问,也是三缄其口。宾客们见状,心中除了惊诧之外,也隐隐多了几分不快,因为他们心中都感觉,自己被梁祯有意怠慢了。
不过,梁祯到底是手中有雄兵的人,因此,宾客们不满归不满,但也没有人真的拂袖而去,而是大都皱着眉头留了下来,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无论梁祯对他们是不是有意见,能将他们请来,就代表万事都还可以谈,既然还可以谈,那就没必要因这点小怠慢而翻脸。
申时过半,宾客们已陆续到齐,而那几个早就开吃的宾客,也大都将面前的案几一扫而空,甚至又几人已经醉醺醺地摔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在那,似乎已经是不省人事了。
见这一幕,宾客们本就皱着的眉头,不禁更深了些。好在,此刻离请帖上约定的宴会开始的时候,也不远了,因此宾客们便将心中的怒火都压了下来,准备听听,即将登场的梁祯究竟要怎么给他们解释这一明显怠慢的行为。
约定的时辰到了,然而众宾客等来的却不是梁祯本人,而是一阵突然从他们身后刮来的冷风。
受惊的宾客纷纷转身,却又立即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因为从他们身后“走”来的,并不是笑容满脸的梁祯,而是黑盔黑甲,面带寒霜的甲兵。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