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语中,读出了梁祯心底中的那一份无奈——他虽贵为司空,但却连试图行刺的他的凶手,都查不出来。
这是因为刘若等人无能吗?显然不是,而是因为,梁祯要对付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乃至于只要他们事先串通好,便能抹去一切痕迹,没了痕迹,这案子,又从何查起?
“回家吧,德祖,夏府,不是人该来的地。”
此话不假,因为多年前,这府邸的主人一家,便是被袁绍带兵尽数屠戮于此的。因而,这府邸之中,怨念极重。
但杨修是不会走的,因为自从一年前,他决心告别大人杨彪,从晋阳不远千里来到邺城时,便起誓,要在梁祯帐下,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因此这眼前的些许困难,又怎么能令他知难而退?
“修既为司空故吏,当誓死相随。”杨修当然会说漂亮话。
黑齿影寒终于放下鱼竿,拾起地上的长明灯,信步离开了长廊。杨修略一沉吟,也跟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杨修,他终于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后院的密林之上,吊着一具接一具的惨黄色的枯骨。这些骨头一看,就知已经在此。吊了很多年。
“司空的胸怀,比东海还要辽阔。”黑齿影寒举着灯,站在离其中一具枯骨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他可以宽恕大堂中的所有人。但在有些人心中~”
白色的面巾上,忽地多出两行深红色的泪痕。
“却巴不得司空像这枯骨一样。”
“滴”“滴”
杨修正欲开口,却忽地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额头上,用手一摸,温润的,再一嗅,竟是腥的!
杨修大惊,急忙抬头一看,却立刻惊掉了下巴,因为就在他头顶的树冠上,有一个人影,正在夜风中摇曳着,而这液体,极有可能,就是从这人影上滴下来的。
“他是谁?”再三确认了,那就是一个人后,杨修心有余悸地问道。
“梁雨山。”
杨修虽不知道这个人,但听姓氏他也能猜出些许,那就是这个人,必然是梁祯的家丁,而且地位还不低,再结合梁祯昨夜遇险一事来看,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透露梁祯行踪的叛徒。
“修必须要见司空一面。”
“明早之前。”黑齿影寒左臂轻抬,杨修只听得“叮铃”,定睛一看,原来
这是一块上面系着小铃铛的木牌,“给司空一个答案。”
借着长明灯的烛光,杨修一看,方才惊觉,这木牌上刻着的,竟是缉事曹的标志。看来,梁祯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负责了,如果他做得好,那说不定,就能从此平步青云。当然,要是做不好的话,那只怕,杨修就得像这密林中的枯骨一般了。
因为,梁祯随时都有可能,在暴怒之下,亲手毁掉自己的基业,从一个志在天下的枭雄,变成像李傕等一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武夫。
行刺当朝司空,背后的难度,绝非《史记·刺客列传》中的寥寥数语可以概括的,就拿豫让行刺赵襄子一事来说,史书只会告诉你,豫让刺杀了赵襄子三次,但它绝对不会告诉你,豫让是如何得知赵襄子的具体行踪,又如何选择行刺的时机及地点的。
因为这刺杀行动的每一步,都是需要经过缜密的谋划,并反复推断,演练,而后才能实施的。可以说,行刺,就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因此,想要找到逃离的刺客,就更难了。
然而,杨修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四个时辰。因此,聪慧如杨修,闻其曲,便已知其意,那就是黑齿影寒要的,根本就不是真凶,或者说,不是谋划此案的真正凶手,而是要借此契机,搓一搓冀州大族的锐气。
因此,杨修直接揣着令牌找到了甄尧。根据司空府颁布的法律,任何人只要见了缉事曹的令牌,就有义务协助缉事曹的吏员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