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说处理这些人吧,他们所犯下的罪名,足够问斩了,可斩了他们之后,荆州由谁来守?再者,自己向这些人开刀的时候,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揭竿而起,将樊城的大门一开,“喜迎刘皇叔”?但你说不管吧,这腐败,就像一张巨网,无情地腐蚀着,梁祯所开拓的基业。
梁祯再次翻开了《汉书》,因为他知道,这本书上,一定有他需要的答案。不错,这答案就记载在《汉书·武帝纪第六》之中。汉武帝御宇天下五十有四年,可以说,他在位的时间,甚至比许多人的一生,还要漫长。而如此漫长的时光,足够他去经历,后世君王所能经历的,所不能经历的事了。
而这其中的一件事,就是对勋贵、豪强的处置。汉武帝应对这些人的办法是酷吏,不近人情,或恋权如命,或嗜财如命的酷吏。因为只有这些人,才会甘心放下自己的名节与尊严,成为汉武帝的鹰犬,去替他撕咬,他手指所指的任何一个目标。
梁祯让侯音从速返回宛城,继续担任都尉一职,并且让他先不要声张,以免扰乱自己的布局。因为梁祯已经决定,待到潼关之战已结束,就立刻让缉事曹动手,大面积地逮捕,荆州三郡中的文武官员,以安抚当地的民心。至于驻军的将领,梁祯的打算是,只抓典型,剩下的则留待天下平定之后,再做打算。
但侯音临行之前,却呈上了另一份奏疏。这份奏疏上所记载的,正是荆州三郡的凋零。当然,造成三郡凋零的首要原因,并不是当地官吏的贪腐,而是久拖不战的潼关之战。
毕竟,这西征的三万大军,六万民夫,每天的衣着用度,可大都是从最近的荆州、豫州所征调的。但这两州本就疲惫,又怎能经得起,如此长时间的消耗?再加上,前面已经重申了无数遍的,民屯制度的缺陷,可以说,被编入民屯的荆州黎元,其生活已是苦不堪言,甚至到了民多亡失的地步。
“仲康,替祯送一封信,给四郎。”梁祯当着许褚的面,将一张雪白的,上面不染一点墨迹的信纸装进竹简之中,而后将竹简封好,“务必,要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诺。”许褚拱手道,但当他接过信札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梁祯笑了,许褚不仅比章牛更勇武,而且也比阿牛更聪明,于是他伸手示意许褚走进一些,而后通过耳语的方式,交代了几句。
“诺。”许褚面无表情地领了令,而后带着数十甲士,星夜赶往潼关。当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潼关下的梁军大营时,又一个深夜来了,夜里的风,既猛且凉,其狂放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不远处的黄河。
这个时候,黑齿影寒正独于大帐之中,借着孤烛那微弱的黄芒,下着一盘只有黑子的棋。但这棋,她却没能下太久,因为有个人,掀开了军帐的帘子,冷风从帐外汹涌而入,一下子就吹灭了大帐中,唯一的灯烛。
这个人,是守卫大帐的卫士:“将军,虎侯来了。”卫士话音未落,一具庞大的躯壳,已经钻进了大帐。
“原来是虎侯亲至,失迎。”黑齿影寒无声地站起身,朝虎侯行天揖之礼,这一礼当然不是给许褚的,而是给许褚所代表的梁祯的。
“褚,见过将军。”许褚先是回以军中之礼,而后才从怀中掏出那个竹简,“此信,乃太师亲笔所书,并嘱咐褚,一定要亲手交予将军。”
黑齿影寒没有命人重新掌灯,而是就这样,将竹简拆开,将内里的信倒了出来。尽管帐中昏暗,但也远不至于,分辨不清,这信中究竟有无字迹。
许褚借着黑齿影寒拆阅信札的功夫,重新点燃了案几上那根,只剩下小半截的蜡烛。当微弱的烛光再次亮起的时候,许褚也看清了那棋盘之上的棋局。说是棋局,但其实却并没路数可言,因为这棋盘上的棋,只有一种,无论再怎么厮杀,也弄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