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妙公说完之后,看着那少年模样似是刹那微变,感知到其内心的波涛汹涌,便是老人经历丰富,却也忍不住心中暗自叹了一声气,道一声劫数,而后提起一侧那千年前人间时兴风格的黄铜编丝的茶壶,给齐无惑斟了一杯茶,缓声道:
“勿急,勿难。”
“少年可知该如何行事?”
齐无惑安静回答道:
“有活命之恩,如果是一个匹夫的话,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不惧天下的谩骂。”
灵妙公温和询问:“那道长该如何行事?”
齐无惑道:“为生灵拔剑。”
“魔气逸散,怨愤难平,先有疫病弥散中州百姓,又有魔障引出妖魔为祸一地。”
“该平病疫,斩妖魔,诛首恶。”
灵妙公叹了口气,老迈的山神就像是曾经的长辈询问自己一样,神色温和悲悯,坐在曾经的师长的位置上,询问眼前少年,亦如询问千年前的自己,道:
“那判官又该如何行事?”
少年道人安静许久,回答道:“依律而尊奉。”
“当诛。”
灵妙公没有说什么,当茶都变凉了的时候,才笑了笑,安静地道:“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是见到有许多的,可是终究还是不够道行,须知道,万事万念,一开始做决定的时候,并不会很难,无论是理智还是人情,都会提醒你该如何做。”
“都会告诉你什么才是对的。”
“伱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临到了时,要做的时候。”
“真的能下手吗?”
“这是第二个磨难。”
“所以说大义灭亲之所以为大义,因为难以下手,人间的律条之中都有相隐,父亲隐瞒儿子的罪过,并不会因此而将父亲去捉拿下狱,因为律法虽然严苛,却也会考虑到人情的存在。”
“以及,最终你无论下手还是不下手,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都会不断地缠绕着你,于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想起此刻做的决定,叩问内心,是无愧于天下有愧于恩人,还是为报自己的恩情而不惜有负于天下。”
“白日里的你不会迟疑,可每到夜里安静醒来的时候,这些事情仍旧会浮现出来。”
“会叩问自己是否无情,是否做错,一次,两次,三次,一件事情,两件事情,三件事情,这些东西涌动着出现,最终缠绕于自己的道心之上,这才有资格被称之为道门的劫啊,有修行之人将男女之情称呼为劫,何其小也。”
“道人可知,情劫为众生和自我。”
“是于众生之大爱,与自我之恩情的冲突。”
“如此才深刻入骨,让你辗转反侧,难以放下,并无双全,才会被道门叹息,被佛门闭目,称之为五难八苦。”
灵妙公道:“你不必如此做抉择,此事若真为首恶,那么最终可能会需要北极驱邪院更高层次的存在出面,非汝一人所能救,非汝一人所能杀,但是你既为五雷判官使者,又在中州,你自该上一封敕令判词,表明你的判决。”
“而到时候出剑的,极有可能是你。”
少年道人放下茶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明明道心维持往日,但是身躯却不自觉地绷紧用力了,茶盏放下的时候发出了颇大的声音和动静,微微一拱手,道:
“受教了。”
“敖流老先生在哪里?”
灵妙公迟疑了下,如此回答道:“他?他去送一名外甥女前往妖国了。”
“龙族分有三支,其中一大脉在妖界内活动,敖流的这个外甥女要去妖族游历。”
“老家伙去送送她。”
少年道人喝完了这一杯茶,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