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一样,慢慢清醒,随着家的临近,就象汽球掉在葛针上,他的少有的英雄气概,象支离破碎的瓦片,散落在泥土里,那诱人的灰黑,跟泥土一家,除过半天一声羊咩咩咩,就是笨拙的老黄牛半天一声哞---哞---哞----,他已经能够闻见鸡鸭鹅屎味,鼻子起二节,嫌弃连同鼻涕一同弹到地上,妈妈的,任凭你是孙悟空,只要双脚一踏进这片土地上,就如同泥牛入海,就算你使尽浑身解术,最终如石沉大海,几千年的默守陈规,陋习已经如同青苔,从渗漏的地方,长满心缝,心就一下悲哀起来,他已经是即将奔五的人了,人生日头还有多长?曾经的荒唐,结出了寂寞的苦瓜,这就是社会主义?他算是鳏寡孤独中的一份子,他没有过爱情?哪怕是稍纵即逝的一瞬?没有!确实没有,他悲哀地想哭!三而竭,他颓废想坐在地上,妈妈的,他是绝缘体?哪怕是哑巴、腿脚残疾,甚至是楞子,只要是母的,也能给他传宗接代,就这也没用!难道漂亮的、烧人的如同他妈火一样旺旺的姚翠萍不待见自己,他就是阿猫阿狗,用来让人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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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启才队长是听到什么风声了,还是出于同情?亦或是良心发现?在傍晚时分,穿着破旧的衣裳,腋下夹瓶老白干,悄不惊声走进那个平时人鬼不沾破败的院落,那天晚上,月色朦胧,星星爆米花一样散落,他的行为很难解释,算是鬼使神差,除了一瓶酒,就是一包他吃剩下的花生米,说它剩下都不太准确,是吃过,但剩得太多,足足装了王格扬家的蓝边大碗一碗,难怪王格扬感激涕零。
渠西生产队队不大,大约三百多人,没有哪一个人亲自登门,安抚一下他受伤的心,包括他的堂兄弟王格非在内,他要死要活,与人家无关,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哪里抽得出时间来?就住王格扬家附近,超不过三家人,王格非甚至第二天听他媳妇说这事,都有几分意外,“怎么可能?曹家人死完了?”语气、表情、加上抚一下低垂下来的刘海,“你看见了?”他媳妇摇摇头,“那你放什么屁?”
人情薄如纸,淡如水。
除了这,苗启才一个裤兜里还装了一个咸鸭蛋。
王格扬被这一幕感动得象公牛一样哭了,短暂的幸福激流,象李白笔下的瀑布,正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速度,如石头跌落进他心缝里,象被电击一样抽动,摇曳的豆灯,把他驴一样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其实苗启才并不知道王格扬和沈冬秋达成某种政治交易,只是哪根据恻隐神经动了几下之举,其实细析:王格扬那是被沈冬秋唆鬼上吊,随口一说,后来形势发展,许多人始料不及,王格扬阴差阳错,被赶鸭上了架,人的命运,有时就那么兜兜转转,不经意一个擦痕,改变了人生轨迹,据说苗启才那一晚无心栽柳,结柳成荫,他们是怎么谈话的?在怎样一种情景下?时光推近,把他们当晚的情景演一下,你就明白:人可以一辈子沉沦,但瞬间觉醒,只需要一个见缝插针的契机,所以后来王格扬发达了,视苗启才为人生导师,苗启才都不知道:他那一晚上功德无量!
破旧的房子,网不住风,墙缝大大咧咧,可以插进去一掌,流浪猫和野狗,在他破屋子乱钻,制造出声响,门早已经东倒西歪,在风里翻转着响,掉下来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床挨着灶台放,一堆破旧的棉絮,是他老子的遗产,平时阿猫或阿狗钻进去,恼了还会在那里掐架,拉个屎、撒个尿,也属正常,只要不被王格扬发现,就被他压扁捂干,偶尔晒个被,掉下个干屎,不稀奇,破上有成片污渍云朵,他知道是狗尿猫尿,但在风里,被风象鞭子一样抽干,他会站在阳光底,骂一句,“妈妈地,欺负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格扬被抓走,有人看,甚至指指戳戳,悄不惊声回来了,没人睬,就象天空里一滴污水落进汪塘里,悄不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