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启才脚步重得,像鼓点,敲击地面,影子不紧不慢投在地上,仰躺着并没睡着的王格扬惊悚一下,“谁?”做了亏心事,胆怯了正常。
“我!苗启才!一个人在黑咕隆咚做甚?我傍晚浇园地里菜,瞅见你了!”
“噢!找我甚事?”王格扬重又将欠起的身子落干草上。
“起来,有灯没?喝酒!”
“嗯?---不年不节,喝甚酒?洋油灯摔坏了,我还没有请人弄一个,你也知道,我这一二十天……”他只得坐起来,手扎煞在干草里乱抓。
“蜡烛头也没一个?”苗启才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床上,把酒瓶放在破棉絮上,“酒我带来了!”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想不起来了!”
“你看你这日月过得如此恓惶,从铁山来的,不沾一丝铜气,吃不着五谷,却还想着六味,就这还想姚翠萍?做梦吧!你下来,我就知道,你这里要啥无啥,碗总有几个吧?刷一下!”
“有是有,怕是土沾尘染……”
“你不会对我讲:连水你都没吧?”苗启才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半截蜡烛,划了一根火柴,点燃,豆星烛火被钻墙风东拉西拽,“你说说:你这叫家吗?去洗碗,菜我也带来了!我这是脱裤子当当,没法子再将就你了!那破门能不能关一下?”
“不知道!去年冬天,就下大雪那晚,我想关来着的,差点儿倒过来,索性不管了!”
“你这是家呀?还不如南边小庙,你还不如搬上庙上住,至少晚上有门可关!”
“那么个清心寡欲的地方,我受不了,远离烟火气,金窝银窝,赶不上自己狗窝!嘿,嘿嘿……”王格扬笑皮了,笑翻了,冷尿饿屁,接二连三放了几个释放出水汽的屁,“你来了,把我饿得半死的馋虫钓上来了!”龌了许久的水,听得见碗挖缸底的声音。
苗启才干呕一下,他知道缸底会有许多青苔,这狗日的还不如一头猪,看来是来错了地方,但已经退不回去了。
第47章:
“乖乖个隆得咚,老娘要吃鸡蛋炒大葱……”王格扬兴奋起来,拿着三个豁豁牙牙的碗,上面滴着水,往灶台上一放,这碗恐怕有历史了,也算是王格扬继承的一小毛遗产,三个碗三个样。
“你咋不吃狗蛋炒大葱呢?”苗启才实在是不敢恭维,一口气刚缓过来,就乐上了。
“苗大队长,辛苦你倒下菜,我去尿个尿,顺道刷一下筷子,腾出地方盛酒,苗大队长是好人呐,好人终归会有好报:你就等着儿孙满堂,官运亨通吧!”王格扬火烧饭烫一样,手足舞蹈,这距离他公牛一样嚎丧,不到一个小时,他在象鞋靠子(做鞋用浆子一层粘的布),板硬的衣服上擦两下手,把衣服上的脏气,擦到手上,走出门,又挥一下手,“还有花开富贵!”,随手把长短不齐、粗细不一的筷子,热缸底。
“我今天脑袋是让驴踢了!”苗启才摇摇头。
当王格扬盘腿大坐在床上时,花生米已经被苗启才抖落在碗里,两个咸鸭蛋在灶台上,苗启才就坐在一条只有三条腿的板凳上,当端起碗那一刻,王格扬鼻子一酸,“苗大队长,我谢谢你,是你让我找回重新做人的尊严,来,我敬你,一切都在酒里!”
“来!在酒里!”
两只破碗磕击出清脆的响声。
“不瞒你说:苗大队长,这些年,我活瞎了,也往坠落里活,有谁看得起我?”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往嘴跟送,手一抖,却掉在床上,“妈妈地,连你也欺负老子?”“叭!”筷子猛地拍在灶台上,“我日你亲亲妈,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吃了你!”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一只脚踩在破鞋里,另一只脚叉在床,床象秋千摇晃起来,弯下腰,拾起地上花生米,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