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乔晖一直没睡,看着窗外,大雨刚过,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对面床上的孔意已经睡的没了造型,头发向四周发散着,像是踩了电线,一大半头发糊在脸上,看的乔晖真担心她呼吸困难,想过去给她拨开。被子已经被她卷成条,一只脚跨在被子上,另一只脚向后长长的踢着。
“这是梦里百米跨栏了呀”,乔晖笑笑,弹了弹烟灰。
这么多天,乔晖已经慢慢感觉到了孔意对自己放下了戒备,从她的睡姿。起初的束手束脚,一动就醒。到现在的四仰八叉,雷打不动。这应该是放下戒备了吧,乔晖判断。
孔意有一点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乔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她不讨厌自己吸烟,反倒是每每追随自己的烟味儿,抽抽着鼻翼,深深吸上几口。
起初,乔晖觉得很不自在。
办公室里,哪个男老师敢点烟,都会被女老师轰出去,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去。乔晖很自觉,每每烟瘾犯了,就自觉走出去,到操场那个歪倒废弃的篮球架,静静的待一会儿。这里杂草丛生,人坐在里面,像在搞隐蔽训练,乔晖可以静静的看着外面上体育课的学生叽叽喳喳跑来跑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同事们都不知道自己吸烟。
以前在队里,身边的哥们儿,吸烟都是做贼一样。当兵时候,吸烟要避着干部、避着纠察。再后来,还要避着女朋友,避着媳妇。被管教习惯了,以至于分手之后,副队长狠狠的安慰自己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管着我抽烟了。
副队长是广西兵,瘦小精干,普通话讲的差,话也不多。就是每个晚上,集体收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他总是溜号出去给媳妇打电话。大家都笑他,你何必躲那么远,你那一口壮族话,我们哪个能听得懂嘛,你就是开黄腔,我们以为你在表白撒。
乔晖和他搭档了许多年,一起新兵连,一起选拔,一起站岗,也一起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虽然听不懂,但一句话听得懂。“妹呀、木哥咯、木恰呀”。看着他弹弹烟灰,一本正经的样子,乔晖会吹口哨,给电话那边的妹子通风报信,然后笑哈哈的看着副队长着急上火的按灭烟头,一顿叽里咕噜的解释。
那年一起去宁夏,烟瘾犯了,偷偷翻墙出去买,翻遍了口袋,凑了一条塞上好江南,蹲在路边先来了两口。乔晖好奇的问“回回电话里,人家妹妹都不让你抽烟,你答应的好好打,怎么还不改呢?”
“不抽烟,我想她了怎么办?”他弹了弹烟灰,咳了咳,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和青皮流氓没有什么区别的外形。
副队长受过伤,后脑勺被西瓜刀狠狠的砍过,留下了长长的疤痕,不再长头发了,黑发里一道白头皮,从军帽里穿梭出来,看着就疼。为此,他总是把头发刮的短短的,比刮胡子还要兢兢业业,还戏称自己将“鹊桥”顶在了头上。
乔晖是个“多情”的人,喜欢静静的看人,当年旅里面的情书,大多出自他手。大家都说,他写的情书寄回家,姑娘就死心塌地等着了。其实,乔晖没有写什么莎士比亚似的歌颂爱情,他就是普普通通的把这些细节,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寄给她们。可是,这样让人心疼的他,姑娘却没有等他了。
宁夏回来,副队长扔下背包,澡都不洗了,去值班岗翻找自己的信件。乔晖有时候想,那个弯着腰蹲在桌下翻找信件的硬汉,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应该是幸福的吧?他寄出了很多很多信件,还教着乔晖,每个训练点都捡来石头,买来丙烯颜料,笨拙的画着。丙烯的味道太大,这时候,大家都让他“滚远点”的。可是,这么多“心意”寄到远方,却没有等来他的姑娘。
他的姑娘,只用了一句话,就简单的结束了他对幸福的憧憬。“你和你的枪过吧”。
孔意还在睡,乔晖很羡慕。
凌晨的雨夜,开门走出,一丝凉意。火车站里人声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