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胡惟庸脸色骤变。
他死死地盯着邓千秋,杀机毕露。
此时,所有人已感受到了这一股肃杀之气。
不少人不可思议地看向邓千秋。
邓千秋……这是找死。
反而是刘基,却略一沉吟,眼前突然生出了豁然开朗的感觉。突然之间,他对邓千秋,生出了一些期待。
朱元璋面无表情,似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胡惟庸显然已开始暴跳如雷:“邓千秋,你这是何意?你竟要祸及我的家人?”
这一句话,已是威胁性十足了。
没有人敢这样招惹胡惟庸,天下除了朱元璋,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邓千秋此举,几乎已是形同于要和胡惟庸鱼死网破了。
可实际上,胡惟庸似乎不明白的是,其实从他造谣邓千秋贪赃枉法开始,邓千秋其实已经做有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这是洪武朝,邓千秋背负不起贪赃枉法的罪名,或许在胡惟庸眼里,这不过是对邓千秋的某一次敲打和警告,而对邓千秋而言,这是要他的命。
你胡惟庸既然要他邓千秋的命,那么……对他邓千秋而言,任何的转圜余地,也已经失去了。
除了拼命。
可以说,邓千秋表面上咄咄逼人,可实则,却是某种被逼到了墙角的绝地反击。
此时,邓千秋正色道:“春和宫千户所,纠察天下不法之事,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这在陛下大诰之中,多次明言。可胡公家的公子,向来跋扈,在京城之中,犯下滔天罪行!怎么,难道胡公的儿子犯法,就是祸及家人?”
胡惟庸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从一开始,在他嚣张跋扈的外表之下,实则他却也有谨慎甚微的性格。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他悉心地编织着一张人情世故的巨网。
在他的网络之下,无数大臣和勋臣,都与他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密不可分。
可正因为胡惟庸的精心谋划,胡惟庸甚至可以自诩自己是无懈可击的。
而即便是他的同党,也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瑕疵,理由很简单……因为这是洪武朝。
洪武朝能混成开国勋臣,或入朝为官之人,大多经历过元末明初那血与火的淬炼。这些人,除了极少莽夫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这种通过尸山血海筛选出来的人,除非有逆天的气运,而能在这明初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之人,没有一个是寻常之辈。
正因如此,在胡惟庸的悉心谋划之下,这些人……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有一种人不一样,有一种人,他生而富贵,却早已对许多事失去了敬畏之心,在他们看来,肉和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自己有父兄们的庇护,理应高人一等,他们生来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身边所有人,除了自己的爹娘,其他人尽为他们的奴仆。
这样的人,哪里懂得谨慎甚微的道理?
因而,在这嚣张跋扈的性情之下,他们从不将人放在眼里,而偏偏,却因为他们的父兄掌握中枢的缘故,他们恰恰又能够知道许多的机密。
譬如……胡惟庸的儿子。
历史上,胡惟庸的儿子……是个没有才能的人,以至于他虽有这样厉害的父亲,却在历史上声名不显,由此可见,一个人的才能低到了何等地步,才能混到这样的地步。
而现在,胡惟庸害怕了,他不只是害怕他的儿子遭到春和宫千户所的毒手,而在于……他的儿子,确实略知一些事的,一旦收监,其他人或许还能熬得住,可他的儿子,却绝对熬不住酷刑。